纸鸢不应该出现在那里。
李毓灵在脑中停止思考这纸鸢的来历与出现在那里的原因，这与她目前的处境与所需解决的事并无关系，多想反而会惹上麻烦。
刚一到湖边，就听闻要玩一把酒令解解闷。
李毓灵注意到有目光若有若无黏上来，她虽看不见，但也下意识去寻，视线与人对视，但她并不知是谁。
蔻枝小心翼翼看了眼对方后立马垂下眼。
她也不知是谁。
蔻枝心里戚戚然：完了…不会真如枣冬所说，是王姑娘派人来为难姑娘的吧？
可刚才王姑娘还让人来上药箱呢…
蔻枝脑子有些转不动了。
果然她还是笨，帮不上姑娘什么忙。
蔻枝有些泄气，从前姑娘说一些历史故事的时候她就不该走神的，说不定还能从中汲取些道理，如今倒好了，贵女她认不清，心思她也猜不透，只能跟在姑娘身后，无所事事。
与李毓灵对视那人是苏馨，她之前只瞧过李毓灵侧脸，且距离尚远，心思又杂，这会儿冷不丁对视上，那一张有着与李琨和相似感觉的脸让苏馨心里荡起复杂的情绪。
明知道她是李琨和的姐姐或是妹妹，但一开始对李毓灵产生的敌意已经在心里存在，此刻她有心想要从李毓灵这儿拉近关系好想让她牵桥搭线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如何处理那古怪的情绪。
等到坐到流水曲觞桌前，与李毓灵面对面坐，她不得不承认李毓灵确实姿色出众，但她心中还是保留着自己小小的骄傲，面前之人虽是李琨和的姊妹，但从家庙中来，乡野之地，胸无点墨，眼光短浅日后若是拖了李琨和后腿那可如何是好。
苏馨决心要在李毓灵眼前摆弄一手，先不说想压一压因为自己容貌没有比过李毓灵的秾丽，扳回一城，更想让李毓灵如庄娴儿一般产生自卑心里，让她反过来附和拥护自己，这样一来，靠李毓灵宣扬自己的美名，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越想苏馨越觉得洋洋得意，仿佛与李琨和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
可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出身。
庶女出身，就算她文采再好，是京城有名的才女，高门贵户又怎么会让区区庶女做当家主母，更别提李琨和日后还是一族之长，京城内响当当的青年才俊。
光庶女与嫡长子这一身份，就已经将二人拉开了距离，且中间隔着一条深不见底的鸿沟，不是光靠李毓灵的吹捧就可以跨越的。
可苏馨已经沉浸在了自己的“聪明才智”里，她太爱慕李琨和了，太想与他成亲，站在他的身边。
太想他的身边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允许他将目光分给别的女子，就算是姊妹，也不行。
苏馨对李毓灵一开始想错了而产生的讨厌还存在着，她不希望王家的事降临在自己身上。
王轶六个哥哥十分宠爱王轶并不是一件隐秘的事，京城人几乎都知晓，甚至还为之称颂，可只有那些王家夫人心里知道与这样的夫君一起生活，有多辛苦，事事要以妹妹为先是他们刻在骨子里的箴言，苏馨是庶女出生，本身对争宠就颇为敏感，若是这种情况降临在她的身上，或许会发疯罢。
思来想去，的确只有一条路她可以走，且把握十足。
那就是拿捏住李毓灵，让她敬她，惧她，依赖她。
最好是一生一世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于是苏馨开始思考，该怎么达成自己所想。
李毓灵初来乍到，让她想带一个人。
庄娴儿。
眼前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苏馨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从地方家庙中接回来的人，腹中就算有墨水，那也是半吊子水桶晃来晃去，是不能与像她这样大家闺秀从小认认真真勤勤恳恳读书相比的。
前两轮苏馨把握十足，甚至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她眼神中的嘲弄与轻视让李毓灵明确感受到了。
对于苏馨与其他人的反应，李毓灵面上不显，心里实则有些愉悦。
越是这样，到最后收获才越大，她要借着王轶的生辰宴打开她在京城与贵女结交的大门。
苏馨以为能打压她，实则是给她添了把火。
火烧得越旺，能照亮的地方就越多。
她想拥有一张自己的蛛网，有自己想要查探的事。
围坐在曲水流觞桌前的贵女面前的酒杯中都被添上了一盅桃花酿，随着诗句不断地从涂着口脂的漂亮檀口中吐出，空着的酒杯也就越来越多。
桃花酿并不让人醉，入口甜丝丝的，色泽也好看，且做法名贵，香气四溢，就算说不出来喝了酒，这些贵女心里也没多大情绪。
这么多年下来，参加过这么多场酒令，最终有可能拔得头筹的几位大家心里都有数，争也争不过，索性高高兴兴半路退场，好好品酒。
当场上只留下四个人的时候，苏馨终于有些坐不住了，她有些焦躁，不明白为何李毓灵可以坚持如此之久，甚至在酒令进行间，她一句重复的诗句都没有说出口，这么多轮下来，也应说了百句有余，她竟然还能想到？
又一次轮到自己时，苏馨恍然发觉场上只有三人还在争头筹。
她自己，王轶，还有…李毓灵。
李毓灵？
李毓灵！
苏馨简直有些崩溃，她心中有一团渐渐燃烧的火，要将她的思绪都烧灼成灰。
她不想承认自己看轻了对方，也高看了自己。
如其他围观的贵女们所想的一样，无一不是在震惊与感叹李毓灵坚持之久。
早早就出局了的孔夏瑶从一开始的目瞪口呆到后来的脸色如常。
她在心里虽早有预料李毓灵会出彩，但一路高歌猛进，竟然把在京城小有名气的林惊霜都比了下去的时候，孔夏瑶再一次对她这位堂姐有了新的认识。
一声赞叹不足以说尽她的震惊。
但孔夏瑶偷偷四下观察，看到自己身边的几位脸色皆有些难看心中不禁有些快意。
好好瞧着吧，并不是从地方来的官宦之女都如她们所想的粗鄙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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