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略显破旧的农家小院里，木门半掩。院门口，一位妇女低头飞针走线，可眼神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时不时竖起耳朵留意动静。屋内，昏黄的油灯下，五个人围坐成一圈，气氛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游击队副队长罗老栓眉头紧锁，重重叹了口气，布满老茧的手搓了搓脸：“现在的日子是越来越难捱了。国民党封锁得严严实实，大战眼瞅着就要打起来。再说杨专员推行的那些政策，对老百姓确实厚道，好些队员都不来参加活动了，这可咋整？”
话音刚落，新来的政治委员梁冠英攥紧了拳头。这位二十出头的女同志，虽年纪轻轻，却已有数年党龄，此刻双颊涨得通红，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愤怒：“看来咱们的工作做得还不够！以前只要一发号召，应者云集，现在倒好，人越来越少，甚至有人思想都动摇了。就算这个杨司令没什么恶行，也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啊！”
“梁委员，您是不知道难处。”一名队员苦笑着摇头，“现在物价涨得比火箭还快，大伙儿连饭都吃不饱，总得先顾着活命吧？您瞧瞧人家办的农场，跟着干活不仅能吃饱穿暖，杨司令待人也和气，这样的国民党军官，真是少见。”众人听了，纷纷跟着点头，屋内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只有油灯偶尔“噼啪”爆响，似在为这艰难的处境叹息。
梁冠英抬手看了眼腕表，突然蹙眉：“老谢同志怎么还没到？都过了约定时辰了。”话音未落，门外传来压低的交谈声，随即木门被推开，一个戴金丝眼镜、穿藏青长衫的中年人闪身进来。梁冠英立刻起身迎上去：“老谢同志，可把您盼来了！”
老谢摘下礼帽，额角沁着细汗：“路上遇到点情况，让你们担心了。”他从布兜掏出一包“大前门”香烟，给男同志们递了一圈，才对梁冠英笑道：“小梁不抽烟，得委屈你闻二手烟了。”梁冠英摆摆手：“跟着几位老领导，早被熏成‘老烟枪’啦。”众人低声笑起来——这年头连烟都成了稀罕物，这包烟让紧绷的气氛松快了些。
老谢猛吸一口烟，忽然挑眉：“你们猜我刚才去哪儿了？”见众人摇头，他碾灭烟蒂，语气郑重：“我去了杨峰的农场。人家搞的‘立体养殖、生物循环’，稻田养鱼养鸭，山上散养鸡群，果树下全是现成的有机肥，连香港的路子都打通了。”他顿了顿，指尖敲了敲桌面，“这司令打仗是把好手，搞经济更是奇才。国军中出这么个异类……要是能把他争取过来，咱们的局面能打开一半。”
梁冠英却轻轻摇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搪瓷杯沿：“老谢同志，您这想法怕是太乐观了。他一个国民党少将，手里握着兵权和财路，怎么会轻易‘弃暗投明’？我看呐，不过是拿些蝇头小利收买人心罢了——指不定背地里赚的钱，比撒出去的多十倍呢。”屋内的油灯晃了晃，将她年轻却写满警惕的脸庞映得忽明忽暗。
老谢却摇了摇头说：\"小梁同志，我已经仔细打听过了，这个杨峰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他虽出身四川大地主家庭，但哥哥杨雄在长沙会战中英勇牺牲。他手下部队作战勇敢，所驻扎的地方百姓十分尊重他，很多地方还为他立了生祠。这个人跟别的国军将领不同，不仅打仗是把好手，还很善于搞经济。另外你发现没有？他来到这里后，百姓日子变好了，那些蒙冤入狱的百姓也被纷纷释放。他还很会搞平衡，连乡绅对他印象都很好。这样的人才，可惜不能为我们所用，实在太可惜了。不瞒你说，我已经派人打进了互助社，人家这可不是收买人心，是实打实的。\"
梁冠英忽然坐直身子：\"对了老谢同志，我突然想起抗大同学刘桂平曾在信里提过，她好像和杨峰有过交集。\"老谢眼中精光一闪：\"她现在哪个部队？\"梁冠英苦笑摇头：\"抗战胜利后她们游击大队改编成正规军，现在番号都没摸准，调动太频繁，早断了联系。\"
\"太可惜了！\"老谢重重一拍大腿，\"要是能把这同志调来做统战工作，简直如虎添翼！杨峰手下还有轮船公司，和香港通航，正是我们急需的联络渠道。\"梁冠英当即应道：\"我这就给老上级写信，看能不能找到刘桂平的下落，要是能调过来就好了。\"老谢连连称好，几人刚低头商议具体部署，屋外突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门口放哨的妇女刚转身想敲窗示警，一条黑影猛然窜出，木棍狠狠砸在她后脑，妇人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屋内众人闻声拔枪，梁冠英推搡着老谢：\"快从后窗走！我们掩护！\"老谢拽出腰间手枪，刚摸到窗框就听见门外传来喊声：\"里面的人听着，缴枪不杀！\"院子里二十几条黑影已端着枪围死了门窗，枪栓拉动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牛老栓贴着门缝往外窥探，脸色瞬间煞白，压低声音急促说道：\"大事不妙！咱们被包围了！\"他握紧手中的枪，转头对身旁队员说：\"我和你们两个负责掩护，老谢和小梁赶紧找机会撤退！\"身旁两名队员手里仅有两颗手榴弹，急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梁冠英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她的手枪子弹所剩无几，更重要的是，老谢作为上级领导，一旦落入敌手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众人准备拼死突围时，门外传来恶狠狠的威胁：\"再敢反抗，老子现在就宰了这婆娘！\"紧接着是布料撕裂声和女人愤怒的叫骂。牛老栓定睛一看，被挟持的正是自己的媳妇，双眼顿时布满血丝，抄起枪就要往外冲。老谢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拽住，低声喝道：\"把武器藏起来！听我指挥！\"
牛老栓挣扎着喊道：\"不行！就算拼了命也要保您出去！\"梁冠英也急得脸色通红，想要劝阻。老谢神色严峻，沉声道：\"服从命令！\"三人只好将梁冠英的手枪和手榴弹，塞进灶台后的暗格里。
老谢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别伤害无辜！我们这就出来！\"推开门后，他镇定问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们只是路过探亲的！\"黑影中，警察局罗队长慢悠悠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说：\"少装蒜了！我们早就摸清你们底细，赶紧把枪交出来，不然谁都别想活着！\"老谢冷笑道：\"我们就是普通老百姓，哪来的枪？不信尽管搜！\"
警察们一拥而上，将众人五花大绑，里里外外搜查了个遍，却一无所获。罗队长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他色眯眯地盯着梁冠英，伸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邪笑道：\"小娘们长得挺标致，上头早有消息，说有共党女干部在这一带活动看来就是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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