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情激愤，声浪一波高过一波，四周全是锄头与棍棒敲击的闷响。
场面嘈杂混乱，远处还有人一直在借机煽动情绪，一名老大娘甚至直接冲着许云苓跪下磕头，“夫人，行行好，给我们条活路吧！”
侯府的人与佃户们对峙着，却一直说不通，所有的解释被群声淹没，这些人已经失去了理智，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
许云苓虽然此时还强装镇定，但面对误解和不断汹涌的人群，难免有些惊慌和无助。
就在场面即将失去控制时，她正要再次高声呼喊，试图压下混乱时，数道玄衣黑影从外面冲入进屋压制，动作迅速猛捷，很快就把场面全面控制住。
方才几个叫嚣得最狠、挑拨最厉害的凶汉，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干脆利落的暗卫反剪双手，摁倒在地。
见此情形，所有人都不敢再妄动，方才还沸腾的人群，此刻噤若寒蝉的。
而后，毛大从屋外进入，身后押着一个面如死灰，浑身抖如筛糠的男人，径直穿过人群，直接走到许云苓面前。
让人把那男人的头提起示众后，毛大便抱拳躬身，从怀里掏出几份东西，声音洪亮，让每一个在场之人都能听到。
“奉夫人之命，属下已查明高头庄管事等，与燕子岭罪奴王五勾结，欺上瞒下，私设账目盘剥乡邻之罪，现已将煽动民变的恶奴及其同党全部拿下，此乃罪证，请夫人过目。”
许云苓惊愣，看向眼前恭敬而陌生的男人，再看被押着跪倒在一旁的男人，瞬间明白了一切。
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她迅速回到最初状态，让人接下后，沉声下了吩咐，“念！”
“是！”
随着那人的声音在院子回荡，高头庄管事的阴谋被彻底败露，佃户们才得知自己是被人蒙蔽，误会了主家……
一连两个庄子都查出了问题，赶往下个庄子时，许云苓靠在车厢里，脑袋胀得生疼。
事了时，她叫来毛大问询，从他的口中才得知，她这一路一直被人暗中保护，紧急时刻下还帮了自己一把。
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却也感觉到一阵踏实。
这人做什么是从来都不会说的，但她知道，她的背后永远会是他。
而后的两三个庄子情况倒是好了很多，只有些小问题而已。
许云苓还在管事的陪同下，亲自去看了那三十亩的斥卤地。
详细问了问情况，又请教了当地经验丰富的老伯，做到心中有数后，许云苓心下了然，吩咐了管事做好深翻暴晒的秋播准备。
而后，她临时决定再去最新的一处庄子，狮头山去看看。
因为是临时决定，所以没有什么准备的，她也做好了会查出一堆问题的心理准备，可真到了地方，却出乎她的意料。
狮头山的庄子管理得极好，特别是庄子后山的那一片杏果林，熟透的杏子落了一地，空气中都弥漫着酸甜的气息，收成格外喜人。
许云苓站在林中，蹲下身子捡起一杏子。
“这片果园有些年头了。”
管事李大成站在一旁恭敬的介绍，“咱们这坡地多，土质偏沙，最是适合这杏树生长，每年的收成都很好。”
李管事话里话外都是一股骄傲之意。
轻轻一捻，熟透的杏子皮便破了，露出里头金黄饱满的果肉，汁水丰盈。
再抬头一看顶上的风景，果真是一派丰收景象。
“往年这些果子，都是怎么处理的？”
她问。
“回夫人的话，因着庄子路远，不好运输，还容易颠簸损坏，往年果子成熟，主家都是让我等自行处理，要么晒干做成杏干，要么分些给村里的佃户，要么就是拉些去集市卖了。”
“这果子娇气，也不好存放，遇上雨天还得烂一半……”
许云苓轻轻咬了一口，杏汁在嘴里爆开，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的。
看着眼前的这片“金灿灿”，许云苓心中也有了些计较。
“你去村里找几个做事仔细，手脚干净的妇人，把林子里的杏子都收了，落在地上的，只要是完好无损，没有烂处的，也要捡起来，全部清洗干净，过些时日我会派人来协助你。”
“我这有几个方子，咱们试试，看看能不能把这满山的酸甜，好好保存下来。”
李大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冒出惊喜。
这地方偏得慌，前几个主家别说亲自来了，连过问都很少，更别说像夫人方才那样亲自来，还夸他，赏他东西了，半点主母架子都没有。
他在这庄子做了那么些年，在这杏林投入的心血不计其数，却也只是每年自我欣赏，白白看它烂在地里罢了。
如今夫人竟说要收杏，就好像自己认真对待的东西终于有人能懂，李大成随即连声应下。
“是，奴才遵命，奴才一定把差事做好，一颗好果子都不会落下，定不辜负夫人的嘱托。”
这次巡庄而归后，许云苓把云秀村自己的产业收益，全部拿出来作为这次的启动资金。
李松青知道后想拦，但拗不过娘子的性子，便只能同意了。
她也雷厉风行，按照上次的摸底，将侯府人事彻底重整。
张伯被派去指点那处病林子；刘二狗则干回老本行，带领几个有厨艺底子的，去狮头山盯着果酱的调味与火候；门房赵小春更加有大用。
许云苓当时在外院书房见他，人一进来就直接开门见山。
“你认得的人多，口舌也伶俐，做个门房实在是屈才了。”
“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定远侯府的人，我给你个虚职，你今后专职在外，替我做事，打探京都所有消息，包括每日的商铺行情。”
“我再给你块对牌，每个月除了月钱外，凭借对牌，账房会再支二十两银子给你，供你在外走动的经费。”
“日后若是做得好，经费还能再涨。”
赵小春原本听到自己不再是定远侯府的人，还有些惊慌，以为夫人不要他了，可听到后面的话后，眼睛顿时一亮，知道这是天大的机遇，当即跪下磕头。
“全凭夫人栽培，奴才一定尽心做事！”
“先别高兴得太早！”许云苓打一颗甜枣给个巴掌。
“这钱也不是那般好拿的。”
“我要你找几个机灵伶俐，背景干净的，但不能同侯府扯上半点关系的生面孔。”
“让他们在京都能摆上摊子的地方全都摆上，固定的也好，流动的也罢，银子全由我出。”
略一沉吟，她随即给出具体指示。
“不拘卖什么，吃的喝的用的……若是决定不了，我可以给他们提供，但有三条铁律，你必须给他们立下。”
“第一，摊子只是幌子，他们的正经差事，是听你号令，但你……是听我的吩咐。”
最后一句，她着重强调，赵小春随即看向她，重重点了头。
“第二，他们的东家是赵掌柜，也就是你，与定远侯府，与侯爷无半点干系，这话，不管是谁问的，在哪问的，都必须统一口径。”
也就是说，若是出事暴露了，不能供出侯府来。
这要求有点不近人情，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能理解。
“第三，该打听的消息，该传的话，一个字都不许漏，但不该传的，同样一个字都不许漏。”
话说完，她看向面前的赵小春，似打量，也似在提醒。
“你方才也听到了，我要你做的事，听着风光，实则是在刀尖上行走。”
“你在外打探消息，难免会触碰到别人的利益，一旦出事，若是对方来头大，侯府明面上可能无法直接保你。”
说到这，她语气顿了顿，“怎样，可想清楚了？还愿意为我做事吗？”
赵小春听完这三条铁律和许云苓的话，只思考了一会，便领悟清楚，再次跪下磕头。
他是个人精，自然知道许云苓的用意。
夫人这是要利用他，织一张覆盖京都底层的信息网啊。
虽然充满挑战，甚至还可能有危险，但若是做得好，便能给自己挣个好前程。
“夫人放心，小人定把这事办得滴水不漏，往后这京都街面上，但凡有点风吹草动，绝逃不过您的耳朵。”
……
把赵小春的事安排好后，她又把内院的其他人调整了一下。
如此一来，府中风气一清，人人皆道夫人赏罚分明，识人善用。
而后，她选了两批干活麻利，做事认真仔细的人，分别送到了狮头山和柳叶庄，做了一批果酱、膏方和果脯出来。
又打扫了新的院子出来，安排春草带着几个擅于做绣活的丫头，绣出一批香包和团扇。
不过半月，当第一批果酱、膏方和果脯制成封罐，还有春草等人赶工完成绣品，全部送到侯府库房，再经过她的设计包装，精心搭配后，初具规模的侯府独特礼盒便先后一份份问世。
她知道，她的战场，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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