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外。
不远处的小巷，一僧人来回踱步。
“天老爷，怎么什么坏事都让我撞上了？”僧人仰天长啸。
巷子内，一小童路过，奇怪打量僧人。
那僧人虽着袈裟，看似超凡脱尘，可一只眼乌青，嘴角尚有瘀血。
看起来实在算不得上什么好和尚。
僧人拦住小童：“小童，可有铜钱？”
那小童摇摇头。
僧人拉住他，从他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子，轻吼：“小小年纪，怎地学会撒谎？下次再这样，贫僧就要揍你了。”
小童见存了许久的钱袋被抢了，哇地一声哭了。
僧人从怀里掏出个馒头，塞到小童嘴里，凶道：“小点声，贫僧只要一个铜板，再哭，真要揍你了。”
小童被吓到，咬住馒头不敢吭声。
僧人拿出一枚铜板，对着天说：“天老爷，释明又遇上难题了。”
“若正，贫僧便以计行事。”
"；若反，贫僧便反其行之。”
铜板抛起，又落下。
释明深呼吸一口，正眼看手背的铜板。
他瞪大双眼，又闭上眼，再睁开。
是正面。
他叹气闭上眼，再睁开。
还是正。
“罢了，天意如此。”释明低声自语：“范家小娘子可莫怪贫僧。”
“冤有头债有主。”
“谁叫你平日不如贫僧般行善事。”
说罢，他将铜板塞到袖中，正待往宋府走。
衣角却被人拉住。
小童咬着馒头，口齿不清道：“我的……铜钱。”
释明瞪他一眼，道：“这馒头乃大相国寺开过光，常人给十金，我都不给，今日你以一个铜板相换，还与我叽歪做甚？”
那小童不依，急地吐掉馒头，大喊：“谁想要你这冷硬馒头，你抢我钱。”
“阿爹、阿娘！和尚抢我钱！”
小童的声音尖利且大声。
释明有些慌，他赶紧掏出铜板递给小童，喝道：“我堂堂大相国寺禅师，怎会做这个抢劫之事？”
“还你还你，你这小童没有佛缘！佛祖不会佑你！”
那小童拿着铜板，见他这般诅咒自己，哭喊道：“阿爹、阿娘，这和尚咒我！”
哭喊间，巷子尽头有门打开……
释明忙从怀中掏出一吊钱，哄道：“小祖宗，你莫要哭喊了。”
“我堂堂大相国寺禅师，你莫要泼我脏水！”
“给你，都给你！”
小童抹了抹眼泪，将吊钱塞到怀里。
出了小巷。
释明擦了擦额头的汗。
心道：【天老爷，你到底是让我正还是反？】
【铜板正，却让我遭难！】
“释明禅师，你站在那里做甚？”
思索间，释明听到悦耳女声发问。
抬眼看去，一对璧人儿站在台阶上。
那女子有双小鹿眼，尤为灵动，仿若一转动，便有无数的主意冒出来。
那男子有双深邃眼，深不可测，仿若只一眼，便能看穿人心底的龌蹉。
释明心底暗叹：【当初为何要招惹宋家！】
他双手合十，念：“阿弥陀佛，贫僧来得早，便绕宋府一圈，为执政瞧瞧这宅子风水。”
睁眼，又补充：“免费的。”
范紫芙笑道：“释明禅师心善，难怪婆母这般惦念。”
“请禅师进府，诵经。”
释明双手合十，点头。
待入府。
范紫芙带他去了后宅花园。
宋易安陪伴其右。
“禅师，这眼和嘴是怎么了？”范紫芙明知故问。
如此看来，真被自己蒙对了。
释明不慌不忙道：“上月悟禅入境，从阶梯上摔了下来。”
范紫芙与石竹对视一眼。
双方心下了然。
“那禅师倒是挺能悟的，这都一个月了，这淤青还未消散。”范紫芙杨眉说：“今日交年，禅师当注意些。”
“我瞧禅师印堂发青，两眼飘忽，似有血光之灾。”
释明猛抬头，大声喝：“嘿，宋夫人莫要诳语，眼见着新年将至。”
这小娘子实在诡异，上次说他有口舌祸事。
他拍三公主马屁不成，竟被暴揍了一顿。
今日，又口出狂言。
实在邪门儿！
范紫芙却扯开嘴角说：“防微杜渐，禅师应当多听良言，勿要行差踏错。”
释明不明所以看了她一眼。
却见她好似没事般，端庄缓步，转头与她家夫君说笑。
释明按下心中的不安。
思虑万千，前行。
花园内。
吴蕙带着宋晏川早已在此等候。
“阿母，我实在不想见长兄与那恶妇。”宋晏川本就不想来，可被阿母喊了几回，要求必须来。
“今夜交年诵经，你怎可外出瞎玩？你长姐如今也不回复，阿弟又还在江南，年后才归家。”吴蕙斥责：“难不成你让我这老婆子一人过交年。”
宋晏川见阿母有些生气，便放低声音，哄道：“阿母，儿子当然爱重你，可见到那两人，却实在难受。”
自己仕途被毁，搁谁谁好受？
且阿母答应会为他想办法，如今都交年了，表妹亦快入府了。
阿母还是拿不出办法。
他心内又急又气。
“你放心，今夜后，你我心中那股气便能消散。”吴蕙见着范紫芙盛装而来。
就连那平日里不修边幅的长子，今夜竟也穿戴的人模人样。
她冷哼道：“果真是娶了娘子忘了娘。”
宋晏川亦看见一众人浩浩荡荡走来。
他暗道：【范紫芙嫁妆可真丰厚！】
她给长兄置办的新衣，是京中当下最时兴的裘皮锦衣。
饶是他，如今亦不过穿着丝棉衣。
偏偏那份嫁妆，阿母至今没染指半分！
实在可惜！
胡思乱想间，一抬眼，那一众人已到跟前。
“婆母万安。”
“母亲安好。”
那夫妇行礼问好。
宋晏川迫于无奈，只得忿忿对宋易安行礼道：“长兄。”
直接略过范紫芙。
这般无礼，范紫芙却不当一回事，仍笑嘻嘻道：“二爷安好。”
“二爷今日穿得这般薄，莫要受寒了。”
她礼数周到，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便是他人。
宋晏川瞪她一眼，臭显摆！
却不敢回嘴，只冷哼一声。
“老夫人。”释明可不知他们之间暗潮涌动，双手合十向吴蕙行礼。
吴蕙亦双手合十道：“久闻释明禅师法号，今日一见，果然……”
她瞧见释明那眼睛与嘴角，微顿一下，选择忽视，继续道：“仙风道骨，不同凡响。”
“今夜就拜托释明禅师为宋家诵经祈福。”
“赶走恶鬼，还以清明。”
话音落。
范紫芙眉头一挑，这话怎觉得是冲她而来？
她来回看了一眼宋母与释明。
释明眼一闭，双手合十：“老夫人言重了，贫僧定当竭尽全力。”
“那禅师请，府上都已备好。”吴蕙说。
并让出一条道。
花园中心摆着一条长桌，上方放满了水果与果子，中间放着一个木鱼。
释明走过去，经过吴蕙时，却听她道：“老身已为禅师备下麻姑茶。”
释明脚一顿。
麻姑茶产自麻姑山。
他……
来自麻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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