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窗台上摆着几盆水仙，绿叶间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花，倒给这寒冬添了几分生气。甄嬛靠在软榻上，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依旧平坦，摸不出丝毫起伏。算起来，这胎已有五个多月，按说该显怀了，可她的腰身只比未孕时胖了一点，若不是太医次次说胎像稳固，她几乎要以为自己记错了日子。
“小主，温太医来了。”流朱掀帘进来，身后跟着提着药箱的温实初。
甄嬛坐直了些，看着温实初给自己搭脉，指尖搭在腕上，传来熟悉的触感。这几个月来，宫里的事一桩接一桩——圣母皇太后在圆明园斥责她失仪，浣碧因不懂规矩被圣母皇太后太后撞见，小心眼的华妃迁怒于她，如今眉姐姐虽怀了孕，却总对她淡淡的，像是隔着层什么。桩桩件件搅得她心烦，甄嬛起初倒真信了温实初的话，以为是自己自幼练舞，身子骨纤薄才不显怀。
可眼见着眉姐姐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连走路都要人扶着，她这心里的疑云便越来越重。
“温大哥，”待温实初诊完脉，甄嬛轻声开口，“这胎……当真安稳？”
温实初收拾着药箱，闻言动作顿了顿，抬眼看向她，眼神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娘娘放宽心，脉象稳固”
“那为何……”甄嬛抚着小腹，声音低了些，“五个多月了，还是这般平坦？我问过采月，眉姐姐四个月时就显怀了。”
温实初的眉头微蹙，像是在斟酌措辞：“每个人的体质不同，娘娘自幼习舞，筋骨柔韧，皮下脂肪薄，显怀自然晚些。再者，有些胎儿前期长骨骼，后期才长肉，也是常有的事。”
这话他已说过几次，可甄嬛这次却没像往常那般释然。她望着温实初，见他眼神闪烁，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心里那点疑虑忽然像藤蔓似的疯长起来。
“是吗？”她追问了一句，“可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夜里偶尔会觉得小腹发紧，像是有什么东西往下坠，只是片刻就过去了，也没敢惊动你。”
温实初的脸色微变，连忙重新坐下：“娘娘再让卑职把一次脉。”
他的指尖再次搭上她的腕脉，这次停留的时间格外长，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甄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盯着他紧绷的侧脸，连呼吸都放轻了。
半晌，温实初才收回手，声音带着几分干涩：“脉象……确实是稳的。那坠感许是娘娘太过忧虑所致，卑职再开几副安胎的方子，娘娘按时服下，放宽心便是。”
他说的依旧是这套说辞，可那迟疑的语气，躲闪的眼神，却让甄嬛越发不安。她想起刚得知有孕时的欢喜，想起皇上偶尔过来时温柔的叮嘱，想起眉姐姐如今疏远的态度……若这胎真有什么不妥，温实初为何要瞒着她？
“温大哥，”甄嬛的声音有些发颤，“你我相识多年，我信你。若是……若是有什么事，你不必瞒着我。我受得住。”
温实初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了摇头：“娘娘多虑了。卑职怎会欺瞒娘娘？只是怀胎之事本就复杂，显怀早晚无碍，只要孩子康健就好。”他起身行了个礼，“卑职先回去煎药，晚些让人送来。”
看着温实初匆匆离去的背影，甄嬛的心乱成了一团麻。流朱在一旁劝道：“小主别多想，温太医向来稳妥，定不会有错的。”
可甄嬛却摇了摇头，指尖冰凉。甄家与温家是世交，甄嬛也了解温实初的品性，他从不是会欺瞒她的人，可今日这般闪烁其词，定是有什么隐情。
难道……这胎根本就不稳？还是说……她低头看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这肚子里，当真有孩子吗？
太医院的药味终年不散，混杂着陈旧书卷的气息，在这雪天里更显沉闷。温实初坐在堆满医书的案前，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上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记载着各种孕症，却没有一条能与甄嬛的情况对上。
他从医二十余年，诊脉从未出过差错。甄嬛的脉象明明是喜脉，滑而有力，如盘走珠，是再好不过的胎相。可五个月了，肚子依旧平坦如初，这不合常理。前几个月，他还能以“体质纤弱、自幼习舞”来解释，可如今，连他自己都无法说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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