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红绸被晚风拂得猎猎作响，穿红着绿的宫女太监们捧着食盒穿梭席间，脚步声轻快得像踩着鼓点。这场本该只办一日的万寿宴，因着胤禛的坚持，要连开三天，此刻正是第二日的高潮，湖对面的戏台换了《长生殿》的折子，“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唱腔缠绵悱恻，听得人心里发暖。
慧明坐在主位上，指尖捻着一串碧绿佛珠，目光扫过满堂笑语，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心里却藏着一丝安慰。她何尝不知胤禛的心意？他是怕她觉得委屈，怕这年轻的容貌引来非议，才用免赋税、延宴席的方式，给足她体面。可她取消百官朝贺，本就是不想太过张扬——一个“死而复生”且容貌未改的太后，若是站在文武百官面前，不知要掀起多少波澜，徒给胤禛添乱。
“皇额娘，尝尝这个。”胤禛亲自用银筷夹了块芙蓉糕，放在慧明碟中，“御膳房新做的，加了蜂蜜，不腻。”
慧明笑着点头，刚要入口，却见胤禛忽然起身，朗声道：“今日是皇额娘生辰，儿臣备了份薄礼，想当着宗亲的面，敬给皇额娘。”
众人纷纷停下说笑，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只见李德全捧着个紫檀木盒上前，盒子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泛黄的画轴。
胤禛亲手将画轴展开，竟是一幅工笔肖像。画中女子梳着双环髻，穿着粉白襦裙，眉眼弯弯，正对着一朵初绽的牡丹浅笑，分明是二十岁出头的慧明。笔触细腻，连鬓边的碎发都栩栩如生，一看便知是用心之作。
“这是……”慧明望着画中人，眼眶微微发热。她记得这张画，是刚入宫那年，康熙命宫廷画师为她画的，后来几经辗转，竟不知遗失在了何处。
“儿臣寻了许久，才从内务府的旧档里找出来。”其实是从先帝的遗物里面找到的。胤禛声音温和，“皇额娘总说，怕这容貌惹非议，可在儿臣心里，皇额娘无论是什么模样，都是儿臣最敬爱的额娘。”
慧明握着佛珠的手微微颤抖，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又暖又胀。她活了大半辈子，见惯了深宫的凉薄，争过名分，斗过人心，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被自己都儿子这样护着。
“你这孩子……”她声音有些哽咽，却笑着别过脸，用帕子按了按眼角。
老十性子最急，率先叫好：“皇上这礼物好！比那些玉如意实在多了！皇额娘，您瞧这画，跟您现在一个样儿！”
老十三也跟着笑道：“可不是嘛！岁月仿佛没在皇额娘身上留痕。”
乌雅太后坐在席间，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她嫉妒慧明能得胤禛如此维护，却也不得不承认，这份母子情分，是她与胤禛之间从未有过的。
戏台上的唱腔还在继续，却没人再去细听。众人望着主位上的母子，看着慧明眼中的泪光。
慧明轻轻抚摸着画轴的边缘，画中人的笑靥与眼前的灯火重叠，恍惚间，竟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在玄冰融化后的新生里。她抬起头，望着胤禛，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柔软：“好孩子，这礼物，额娘收下了。”
在月上柳梢头的时候，第一天的生辰宴进入了结尾，太监穿着喜庆的红衣，点燃宴会，瞬间宫里各处都能看到宴会的璀璨，胤禛搀扶着慧明站起来，同生辰宴的各位们都欣赏着烟花的璀璨夺目
月上中天时，承乾宫的宴席已近尾声。晚风带着秋日的凉意掠过湖面，吹得廊下的红绸猎猎作响，却吹不散殿内的暖意。
忽然，宫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哨声，紧接着，“咻”的一声锐响划破夜空——第一支烟花窜上了天，在墨蓝色的天幕上炸开一团金红的花，瞬间照亮了半个紫禁城。
“放烟花了！”席间的孩子们最先欢呼起来，扒着栏杆踮脚张望。
胤禛起身，自然地扶住慧明的手臂：“皇额娘，咱们出去瞧瞧。”
慧明笑着点头，任由他扶着走出殿门。廊下早已站满了人，王爷福晋们携着家眷，嫔妃们依着品阶，都仰着头望向天空。
一支支烟花接连升空，有的炸开成漫天星子，有的化作展翅的凤凰，有的则是层层叠叠的牡丹，绚烂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忽明忽暗，却都带着笑意。
“真美啊……”慧明望着那转瞬即逝的璀璨，轻声感叹。她想起年轻时，表哥也曾带她看过烟花，那时的她，还会为了一朵烟花的绽放而雀跃不已。
“皇额娘喜欢，往后每年都放。”胤禛侧头看着她，眼中的光比烟花还要明亮，“明年万寿节，儿臣让人在御花园搭个观景台，咱们看得更清楚些。”
慧明拍了拍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不必如此铺张，这样就很好。”
不远处，老十正抱着弘俊，指着天上的烟花哈哈大笑；老十三的福晋小心地护着怀里的婴儿，怕被声响惊着；乌雅太后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却没在烟花上，而是落在胤禵身上——他正低声和福晋说着什么，脸上带着难得的轻松。
甄嬛站在人群后，望着漫天烟火，心里却依旧惦记着眉姐姐。那绚烂的光映在她眼底，却暖不透心底的寒凉。而更远处的安陵容，则安静地站着，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目光在皇上与太后之间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烟花还在继续，最后一支升空时，化作了四个大字——“万寿无疆”，在夜空中停留了许久，才缓缓散去。
“好！”众人齐声喝彩，掌声与欢呼声久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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