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的宴席刚开了个头，湖对面的《牡丹亭》正唱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缠绵的唱腔里，忽有一阵轻响打破了席间的热闹。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的老十四胤禵缓缓起身，他身着石青色常服，身姿依旧挺拔，只是眉宇间染了几分风霜。他身后的福晋亦步亦趋地跟着，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两人走到慧明面前，胤禵躬身行礼，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殿内：“儿臣胤禵，祝皇额娘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他的称呼规规矩矩，听不出半分异样。慧明端坐主位，目光落在他身上——这孩子，眉眼间竟有几分像年轻时的康熙，只是那双眼眸里，藏着她读不懂的沉郁。她微微颔首：“起来吧，有心了。”
小太监上前打开漆盒，里面躺着一柄羊脂玉如意，玉质温润，雕工剔透，一看便知是珍品。胤禵低着头，指尖似乎动了动，像是有话想说，可最终只是将目光移向别处，什么也没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唱喏：“太后驾到——”
众人纷纷侧目，只见乌雅太后在竹息的搀扶下走了进来，脸色依旧算不上好看，却比在寿康宫时平和了些。她走到慧明面前，依着规矩福身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姐姐万福。”
这声“姐姐”，喊得客气，却也带着几分疏离。慧明抬手示意她起身：“妹妹来了，快坐吧。”
而站在一旁的胤禵，在看到乌雅太后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僵住了。他猛地抬头，眼中的沉郁瞬间被狂喜取代，嘴唇翕动着，几乎要脱口喊出“额娘”。可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那双眼睛死死盯着乌雅太后，里面翻涌着思念、委屈，还有太多难以言说的情绪，像个许久未见亲人的孩子，再也绷不住眼底的红。
乌雅太后也看见了他，脚步顿了顿，扶着竹息的手猛地收紧。她多想立刻走过去，摸摸儿子的脸，问问他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当着众人的面，她只能强压下心头的波澜，只是朝他极快地瞥了一眼，那眼神里的疼惜与牵挂，却没逃过胤禵的眼睛。
“老十四也在。”乌雅太后移开目光，语气尽量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提，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的心境。
胤禵喉结滚动，终是低低应了一声：“额娘。”
这一声“额娘”，喊得又轻又涩，却像一根针，刺破了殿内看似和睦的氛围。胤禛坐在主位一侧，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慧明轻轻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凝滞：“既然妹妹来了，就入座吧。今日是喜庆日子，都别拘束。”
宫女连忙引着乌雅太后到另一侧的座位坐下，她的位置离胤禵不远，抬头便能看见胤禵。
湖对面的戏还在唱，锣鼓声、唱腔声混着席间的笑语。胤禵坐下后，目光依旧黏在乌雅太后身上，而乌雅太后握着茶盏的手，始终没有松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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