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村长让我捎个话，后天洗礼要用的东西，可别忘了。”
“嗯，晓得了……嗯？！”
正挽着袖子准备吃饭的徐远山动作一僵，猛地一拍脑门！
坏了！
白天光顾着地里那点活计，竟把这桩顶顶要紧的大事抛在了脑后！
他急急瞥了眼门外，日头早已西沉，昏黄的暮色笼罩下来。
从村子到那隐秘的山谷，来回少说也得半天脚程。
后日就是村里娃娃们的洗礼日了，半点耽误不得！
徐远山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腾地站起身，从厨房灶台边抄起一袋早已备好的硬馕饼揣进怀里。
“今晚你爹不回来了！你小子给老子安分点，听见没！”他沉声喝道。
“哦，晓得了，晓得了。”儿子缩了缩脖子应道。
徐远山大步流星出了门，照例招呼上村里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一行人便急匆匆朝着黑黢黢的山林深处扎去。
天色彻底暗沉下来，林子里枝叶摩挲，不知名的夜虫发出单调刺耳的“吱吱”声，搅得人心头发毛。
火把摇曳的光晕勉强撕开浓重的黑暗，只映出脚下崎岖的小径和两旁影影绰绰、仿佛随时要扑上来的树影。
“远山叔，咱这到底是要去哪儿啊？”
跟在后面的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们已经闷头走了几个时辰，虽说体力尚可，但这没头没脑的跋涉，加上深夜的困倦，难免让人犯嘀咕。
“快了，再有个把时辰就到。”
徐远山头也不回地应着，心里却也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
山谷的位置他知道，也知道里面藏着什么，可自己确实从未踏足过深处。
以往都是村里的“鬼老”他们几个亲自操办此事，他顶多就是在谷口外头远远地候着。如今轮到他来挑这担子，说不忐忑是假的。
源兽……那玩意儿他听过，更远远见过。那庞大狰狞如同噩梦般的躯体，光是看着就足以让人两股战战。
更何况，是要用它们的血……来给自家的娃儿进行那残酷的洗礼……
他们这些做爹娘的，心里头真愿意吗？自然是不愿的。谁家孩子不是心头肉？
可这世道……冰冷的现实逼得他们没得选。
普通人，终究只是匍匐在泥里的凡人。
觉醒者那翻云覆雨、近乎非人的力量，他们看在眼里，刻在心上。
这是两个世界。
一个在天上。
一个在泥里。
就在徐远山心绪翻腾之际，脚下蓦地一顿。
到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点燃了特意准备的火把。
微弱的火苗跳跃着，勉强照亮了眼前——一个如同择人而噬的漆黑巨口般的巨大洞口。
“远山叔，就是这里面？”
一个年轻汉子凑近洞口，探头往里张望，语气里满是好奇，“乌漆嘛黑的，啥也瞅不见啊。”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初生牛犊不怕虎，眼神里闪烁着对未知事物的强烈好奇。
几人紧跟着徐远山，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挪，火把的光晕在嶙峋的石壁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然而越往里走，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便如同实质般粘稠地包裹上来。
“远山叔，这啥味儿啊？腥得冲鼻子！”一个汉子捂住口鼻，瓮声瓮气地抱怨。
“可不是！又腥又臭……简直比我奶奶那裹了八年的裹脚布还熏人！”另一个也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徐远山的心也悬到了嗓子眼，他也从未闻过如此浓烈的腥臭。
但此刻只能强作镇定，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少废话，跟紧点！”
众人强忍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硬着头皮走到那巨大洞窟的深处。
这里的腥风更是扑面而来，带着铁锈和腐烂的混合气息。
徐远山咬紧牙关，随着洞壁上嵌着的几盏源晶灯亮起。
幽冷的光芒如同鬼火，勉强驱散了浓稠的黑暗，洞内的景象也一点点在众人眼前狰狞地展开。
滴答…滴答…
那不是水滴的声音，更像是粘稠的液体砸落在地面。
“啧，脚底下黏糊糊的，踩上啥了？”
汉子们烦躁地蹭着鞋底，感觉像是踩进了半凝固的血浆里。
当灯光终于稳定，彻底照亮洞窟中央时，眼前的一切让这几个刚才还天不怕地不怕的壮汉瞬间如坠冰窟，冷汗刷地浸透了后背，喉咙像是被扼住，连惊呼都发不出来——
三头小山般巨大、形态狰狞可怖的源兽，被无数条漆黑如墨、泛着幽光的粗壮锁链牢牢禁锢在洞窟中央！
粘稠暗红的血液正顺着它们伤痕累累的庞大身躯，不断滴落、流淌。
徐远山也是心头狂震，倒吸一口凉气，幸好来之前反复给自己打过预防针。
他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用力挥了挥手，声音刻意拔高以压下众人的恐惧：“慌什么！都锁着呢！赶紧动手！”
汉子们惊魂稍定，互相看了一眼，好歹都是些胆气足的，源兽虽可怕，但既然被这诡异的锁链捆得结结实实，想必也动弹不得。
他们定了定神，跟着徐远山走到洞窟深处那汪散发着浓烈腥气的巨大血池旁，拿出准备好的容器和工具。
“远山叔，原来山里真关着这些大家伙啊！好家伙，这得几千斤重？”
一个胆子大的边干活边忍不住打量，啧啧称奇。
“远山叔，它们咋一动不动？是睡死了？还是……已经咽气了？”
另一个也好奇地探头探脑。
几人一边紧张地操作，一边忍不住频频偷瞄那几尊沉默的庞然巨物。
徐远山此刻也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异样——太安静了！
从进来到现在，这三头源兽别说挣扎嘶吼，连一丝微弱的呼吸起伏都感觉不到！
“卧槽！这些畜生的血是真多啊！管子接着流，身上还到处淌……这是血罐子成精了？”
一个汉子看着源兽身上还在不断渗血的伤口，咋舌道。
血？
徐远山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地扫过眼前这头源兽，又迅速看向另外两头。
他惊骇地发现，除了连接取血管道的那个主要伤口，这些源兽庞大的身躯上，竟还分布着好几处新的小伤口。
暗红的血液正从那些伤口汩汩涌出，更为诡异的是——这些流出的血液并未完全融入地面的血泊，反而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地面上蜿蜒流淌。
一股寒意瞬间从徐远山的尾椎骨直冲头顶！这绝对不对劲！
“手脚麻利点！别磨蹭！弄完赶紧走！”
他猛地回头，厉声催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一丝恐慌。
他现在只想立刻装满容器，逃离这个越来越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地方！
“急啥呀远山叔，”那个胆子最大的汉子嬉皮笑脸地应着，“这些家伙跟死透了似的，能有啥危……”
话音未落，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朝最近那头源兽巨大的、布满鳞甲的脚掌伸出了手指，想要戳一戳试试。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
徐远山手指上，鬼老郑重交付的那枚金属指环骤然变得滚烫，并且开始剧烈地、不受控制地疯狂震颤起来。
“找死啊你！！”
徐远山魂飞魄散，爆喝一声，如猎豹般扑过去，一把将那不知死活的家伙狠狠拽了回来，力道之大，差点让对方一个趔趄摔倒。
而就在他惊怒交加的吼声在洞窟中回荡的瞬间——
那三头一直如同巨大石雕般毫无生气的源兽，庞大如山的身躯似乎极其轻微地……同时……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那幽暗的源晶灯光下，一双双原本紧闭的、覆盖着厚重眼睑的恐怖兽瞳，缓缓地、无声地……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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