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小虎忽然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径直冲到外边，一头撞在了树上，现在也没醒过来。我和他爹去请了大夫，大夫摇头说他看不了，但是他又说咱们镇子上刚好来了一个云游的高僧，说不定他有办法，他爹就去请那位高僧来到了家里，高僧说小虎中邪了，得驱邪，否则迟早会有性命之危。可是他张口就要三万两，我们哪来那么多钱啊？”
林夕立马抓住了重点，她问那高僧的法号是不是叫“海尘”。
“正是啊！”
贺吉祥也反应过来了，“这个不就是你一直要找的海尘大师吗？怎么听秀琴姐讲的觉得他是个骗子呢？”
“秀琴姐，实不相瞒，我如今钱财所剩无多，实在拿不出三万两。不过，我跟那位高僧也有些交情，说不定能帮上忙。”
秀琴姐由忧转喜，带着林夕回了村子里。
—
“大师，您喝茶。”
海尘大师慵懒地坐在太师椅上，一只胖乎乎的手接过刘山伟给他敬的茶，悠哉地喝上两口，好不快活。
“大师啊，求您了，救救小虎吧。”许山伟一个大汉哭得满脸泪花，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海尘大师不为所动，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后，道：“人各有命，我佛只渡有缘人。”
一语未了，只听院中传来一道轻灵盈耳的声音，“大师，你看我像不像有缘人呢？”
只见林夕快步走了进来，秀琴紧跟其后，面色憔悴。
“你是……你是……”海尘大师未叫出她的名讳，只是瞧他的神色已经认出林夕了。
“她叫贺夕。”刘山伟介绍道，“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海尘大师说。
“……”林夕拿出身上的钱袋子，“三万两。”
海尘大师忽然又认识她了，迈着欢快的步伐朝她走过去，伸手拿住了钱袋子。
“三万两，不够啊。”他拿着钱袋子，说道。
“三万两，我没有。”林夕说罢，朝躺在床上的小虎走过去，用力反复按压他的人中，终于唤醒了他。
“我猜的果然没错，他只是撞晕过去了，根本不是中邪。”林夕说。
“可是如果不是中邪的话，小虎为何要撞柱子？”刘山伟问。
“这个就要问小虎了。”
小虎迷迷糊糊，只觉得头疼，手指一碰到伤口，立刻疼得龇牙咧嘴。
小虎说：“奶奶是爹爹的娘亲，肉要给奶奶吃。可是奶奶总是舍不得吃，把肉留给我，我不孝，只能一头撞死，这样奶奶就不用再把肉给我了，奶奶就有肉吃了。”
屋内的一个老人和几个大人听的一愣一愣的，有点听不明白小虎在说什么。
“小虎啊，你说什么呢？奶奶想让你多吃肉啊！哪个教你这么做的？”她一边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小虎，一边在心里咒骂儿媳妇秀琴，怀疑秀琴把孩子带坏了。
“我看书上写的。”小虎含糊不清。
“什么书？”
“二十四孝。”
屋内的人除了林夕，谁都不知道二十四孝是什么。秀琴第一个注意到了桌子上的那本二十四孝故事书，她不识字，交给刘山伟读，刘山伟翻来读去。
“你模仿的，可是二十四孝里埋儿奉母的故事？”林夕忽然出声问。
大家的目光再一次被她吸引。
小虎点了点头。
“何为埋儿奉母啊？”刘山伟翻找着书，还没找到地方。
“埋儿奉母说的是郭巨为了不影响母亲的供奉，就想把刚出生的孩子埋进土里。小虎也是为了让他奶奶吃肉，所以想杀了自己。”
小虎又点了点头。
林夕夺过刘山伟手中的那本二十四孝，将其扔在了地上，用脚踩了上去。
“封建愚孝不可尽信。”她说。
“你怎么踩我的书？这是娘亲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给我买来的。”小虎哭了。
奶奶一下抓住了重点，尖锐的目光瞬间刺向秀琴，手拿扫帚就往她身上挥，一边挥打一边骂，“好啊，你这个贱人，你存心想让我们刘家绝后是不是？”
刘山伟和小虎父子站在一旁，像个局外人。
当着孩子的面，秀琴被奶奶打的忍不住哀嚎。贺吉祥看不下去，便出手制止。
“够了，这件事不是秀琴姐的错，是这本书的错。”
小虎忽然道：“书上怎么会错？书上写的东西都是真的。”
“若我写一本书，说人老了干不了活，就是家庭的累赘，还会造成家庭的负担，所以人老了就该去死。若真的有这样一本书，你信也不信？你说它说的对也不对？”林夕道。
小虎怔住了，其他人也都怔住了。
奶奶憋红了脸，看向林夕的眼神里藏着杀意。
“这与孝道相悖。”小虎说。
“刚刚你的母亲受辱，你却站着不吭声，这难道就不相悖了？”林夕讥讽道。
“奶奶是长辈，长辈教训晚辈而已，有什么可稀奇的？”小虎振振有词。
“愚蠢至极。”
“你骂我？”
“怎么，听不出来吗？”林夕说，“骂的就是你！”
—
从刘家出来，林夕似乎有些生气，脸鼓鼓的，走路带风。
海尘大师被他绑了起来，拴在后边。
“哎呀，林夕，我说要三万两就是为了勾你出来嘛。”他解释说，“我要不这么说的话，怎么找到你呢？我知道的，你一向会搞钱，还乐于助人，别人遇到困难肯定会找你帮忙，这样我不就能见到你了吗？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林夕把脸扭过去，正对着他，“你觉得我开心吗？”
“哎呀，莫生气莫生气，气坏了身体又何必，气出病来无人替，无人替！”海尘大师唱了起来，还要拉着林夕一起唱。
林夕不唱，他就叫贺吉祥，“小贺啊，来跟我一起唱，唱着唱着气就消了，你把身体的气消了，她也就没那么气了。”
“你……你知道我？”贺吉祥震惊。
“当然了，我是高僧嘛。”
贺吉祥也不拘束，心口直快道：“我还以为你是江湖骗子呢！”
“高僧是我的职业，江湖骗子是我的副业。”他说。
贺吉祥脸上的笑僵了一僵，想了半天总算想到一句恭维的话。
她说：“您真率直。”
海尘大师告诉林夕，她是误闯入这个世界的，如果要走的话，现在就可以走。
贺吉祥听完后，神色复杂，她小心翼翼看向林夕，顺着林夕的目光，她看到了学堂。
学堂里传来学生的读书声，像小和尚刚睡醒那会儿念经文。
贺吉祥沉默着，到了夜里，她睡不着，问林夕，“你是不是要走了？”
林夕嗯了一声，话锋一转，道：“我在离开前，还要完成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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