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浊眯着眼睛朝木架上的青铜盘看去，就见长明灯的灯头位置被罩上了一个喇叭形状的罩子，罩口倾斜向下，正好可以让灯头中的火光照射在青铜盘上。
起初那张圆形盘子还覆满了青绿色的铜锈，可随着火光在上面吗不断摇动，上面的锈迹开始一片一片地开裂、掀起，并最剥落。
渐渐地，这只铜盘恢复了往日那如同黄金般的亮泽，而照在上面的火光受到反射，如同投影仪里照出来的彩光一样，投映到不远处一片洁白的墙壁上，在上面呈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
刚开始，画面确实很模糊，周浊仔细盯着墙面看了半天，只能看到上面有几个模糊的人影在晃动。
这些人似乎都穿着不同颜色的裙子，行动中，裙子也在微微晃动间呈现出各种各样不同的光泽。
那些裙子，似乎是用品质很高的绸缎制成的。
随着女人抓住青铜盘的边缘，将整个盘子微微转动了一些角度，墙壁上的画面就像是重新对焦过一样，立刻变得清晰起来。
画面上，一群穿着精美长袍的古人正在来回走动，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东西，似乎是在为某种仪式做着准备。
那些人，可不是电视剧上常常能见到的扮古者，他们行为举止间展现出的风度，和现代人完全不一样。
怎么说，他们的气质里，带着一种非常强烈的古旧感，和现代人相比起来，就好比电灯比之于鎏金打造的油灯，就好比电脑上的电子文档，比至于用一条条竹简编制成的古代书简。
平生第一次，周浊发现，古时候的人，看上去竟能与现代人有着如此强烈的差异感。
“这是古人？”周浊问李长风。
李长风点点头。
周浊顿时疑心大起：“他们被拍下来的年代，应该还没有录像机吧，这些画面，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此时周浊有一种怪异的猜想。
也许在久远的古早时期，这个世界其实已经发展出了电子设备，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先进的古代文明覆灭了，它们的科技，完全没有保留下来。
事实证明，这次是周浊想多了。
就听李长风说道：“这就得益于异人的能力，有些异人可以将自己的记忆刻在一种特制的青铜盘上，只要用特殊的火光照亮那些青铜盘，上面就能反射出异人保存在里面的记忆。
可惜这些青铜盘在早年间都被水淹过，记录在上面的信息已经有些不完整了，现在只能看到画面，却听不见声音。”
的确，墙壁上确实只有画面在不断闪动，青铜盘上却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画面上的人，在做什么？”周浊问道。
李长风摇了摇头：“具体在做什么，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但有一点是可以确信的，他们的所有举动，都和‘你’有关。”
说到那个“你”字的时候，李长风刻意加重了语调。
周浊越发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于是再次将视线投向了墙上的画面中。
画面上的人在活动了一段时间后，便以某种规律站成了整齐的队列。
每个人的手中分别握着一把白旗和一把黑旗，画面外似乎有人正向他们施加命令，他们开始以很快的速度挥动起了双手，有时候白旗落下，黑旗扬起，有时反之，但不论任何时候，都只有一支旗被举起，另一支旗子处于垂落状态。
这让周浊有种很强烈的感觉，这些人，似乎正在用汇编语言运行某种程序。
他们手中的旗子，分别代表了二进制里的0和1。
不过编程这门课只是他大学时的一门选修课，涉猎并不算深，所以一时间也看不出来，这道程序的逻辑到底是什么。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五分钟后，所有人同时举起了右手，将黑色的旗子高高举在了半空。
与此同时，画面开始出现严重的闪烁。
起初周浊还以为是青铜盘出现了损坏，但很快他就发现，画面中似乎出现了某种很强的光线。
那道光以特殊的频段反复出现，它非常亮，每次出现，都会将画面中的人全部照成白色，光线短暂消失的间隙里，似乎天地的光色都同时变暗了，又导致画面中的人看起来有些昏暗不清。
时而爆亮，时而昏暗，两种光色反复交替，让盯着画面的人一时间很难适应。
最终，墙上的画面整个亮了起来，那道强光似乎在这一刻变得十分稳定，十分稳定地从天空中落下，照亮了站在画面中的每一个人。
刚开始只是地面和人被照亮了，周浊并不清楚光源具体是什么，只知道这道光来自于众人的头顶上方。
直到数秒钟之后，一道巨大的光束从天空中延伸了了下来。
那看上去很像是一道白色的天雷，但又不像天雷那样形状不规则，它头尾一样粗，如同一根巨大的擎天巨柱一样临空降下，落在地面上。
站在这条光柱周围的人，几乎被彻底照成了白色，身上的其他色彩全都无法辨认。
“仔细看。”一旁的李长风突然抬起手来，指着这道光柱提醒道。
周浊细细朝着光柱中观望，就见两个人影正从光柱中一点一点浮现出来。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有着一头柔和的长发，和一张干净帅气的脸。
怪就怪在这里，明明那道光非常亮，可周浊还是能非常清楚地辨认出这个人的五官。
而更怪异的是，这副五官他实在是太熟悉了。
对方的长相，和他一模一样。
至于另外一个身影，则没有完全成型，它的轮廓只是在光束中显现了一两秒钟，而后就突然消失了。
几秒钟后，光柱消失，所有人扔掉了手中的旗子，将那个从光柱中走出的年轻人高高举起，仿佛得到了一件无比神圣的宝物。
他们将那个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年轻人扶上了黄金打造的宝座位，或是对着他匍匐叩首，或是高举着双手，对着天空高喊着什么。
由于画面里没有声音，周浊也说不清楚这群人到底在做什么。
大约又过了一分钟后，画面消失，开阔的墙壁上再次恢复了瓶颈。
周浊和白怜花同时将充满困惑的眼神投向了李长风。
李长风笑笑，从身后的茶几上拿来一部相册，递给周浊：“看看吧。”
周浊翻开相册一看，分布整齐的一张张照片上，都出现了一个身材挺拔，和他有着相同五官的男人。
只是每一张照片上的男人，似乎都来自不同的时代，他们的衣着风格都有着不同时代的特色，而每一个人的年纪似乎也不相同，有些看起来和周浊一样，也就是二十出头的样子，有些则更为老诚一些。
所有的照片都来自于近代，最早一张照片大约是百年前拍下的。
看样子，这些照片并非来自于异人的记忆，而是来自于真正意义上的照相机。
周浊合起相册，对着李长风问道：“这些人是谁。”
李长风笑了，那是一种旗开得胜似的笑容，周浊这一次终于被他难住了。
他笑了半天，才开口说：“他们都是你，但又都不是你，每一个你都是独一无二的，但是你们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你们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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