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洛森体验从最高处彻底坠落的绝望，祁茉莉在心底甚至暗暗希望现场观众能将票尽数投给【银翼裁决者】。
心态的转变，让他们对于眼前的投票结果，反而没那么在意了。
然而世事往往不遂人愿。
由于她和简尧在方才的辩论中以一敌多、锋芒尽显的表现太过惊艳，许多原本被洛森理念打动的观众纷纷改变了主意。
再加上仍有不少眼光犀利的观众，清楚地分辨得出何为真正的卓越。
【太初?寰宇】那兼具美学与极致性能的设计，以及背后所代表的、毫不妥协的技术追求，为他们悄然赢得了一批坚定粉丝。
最终，票数统计结果呈现在光屏上，显示出【太初?寰宇】与【银翼裁决者】获得了相同的现场票数。
这不是最终的结果。
根据大赛规则，现场票数将按权重计入早前的专业评审得分。
所以将所有成绩完成加权整合，巨大的总积分榜瞬间刷新——
【太初?寰宇】以总分98.7分的惊人成绩，不仅稳稳斩获本届大赛冠军，更一举打破了机甲设计大赛持续十年之久的最高分记录！
这一刻，无需任何多余的解释。
第一名，他们赢得实至名归！
名次出来后，整个会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与掌声！
直播弹幕瞬间被“实至名归！”“恭喜太初！”“这才是真正的冠军！”刷屏。
意识海中，祁茉莉难以抑制地欢呼起来，【简尧！你看到了吗？我们真的做到了！我们是冠军！】
【嗯，】简尧的回应依旧简洁，可那平静的声线之下，是同样难以掩饰的、深沉动容的暖意，【我们做到了。】
祁茉莉望着眼前这片为他们而沸腾的海洋，心中蓦地涌起一阵庆幸。
庆幸她当初没有拒绝简尧邀请她参加比赛的要求，庆幸自己能够通过共感与他紧密相连，在此刻陪伴在他身边，庆祝这样光芒万丈的时刻。
很快，人群簇拥上来。
记者、评委、观众、其他选手……纷纷送上祝贺，很多人激动地询问能否与他和【太初?寰宇】合影。
简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下意识就想拒绝这些在他看来无谓的应酬。
【同意啊！为什么不同意！】
祁茉莉赶忙在他意识里劝道：【你可是冠军，本就该享受这份荣耀！】
【这是多么有纪念意义的时刻啊！想想看，以后拿出这些照片，就能想起今天我们是怎样并肩作战，狠狠打败了那些家伙，扬眉吐气地拿下了第一！】
简尧沉默了片刻，终是几不可见地轻轻颔首，对着面前期盼的人群低声道：“好。”
与热情的人群合影留念后，现场的喧闹与激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人群如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略显空旷的展厅。
莫里斯教授这才大步走来，用力地拍了拍简尧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我就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孩子，你做得很好，你证明了你自己！当初那些投票将你排除出‘女武神’团队的人，现在定然后悔莫及！”
简尧却只是淡然一笑，语气平静无波：“教授，我参加比赛，并非为了他们，也并非要向谁证明什么。”
他抬眼望向身旁巍然矗立的【太初?寰宇】，目光沉静而笃定：“无论有没有他们的认可，【太初】号都一样优秀。”
莫里斯闻言一怔，随即朗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释然与赞赏：“是的……是的！你说得对！你本身就优秀，无需向谁证明什么。”
“不过简尧，”莫里斯庄重地伸出手，“我陈恳邀请你加入我手头正在筹备一个新的尖端项目：【天穹顶针计划】，目标是开发下一代星际探索用自适应机甲。”
“我的团队需要一个绝对核心的灵魂人物，一个无可替代的主席设计师。”
他向前略倾身体，开出极具诱惑力的条件：“项目由联邦科学院直接拨款，资源无上限。你将拥有完全的设计自主权、一支超过五十人的顶尖工程师团队调配权，并且直接向我汇报。年薪这个数——”
他用手指比划了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外加项目盈利后的5%分成，以及联邦特级技术安全保障。”
祁茉莉听得倒吸一口气：【哇！这待遇也太优厚了吧！莫里斯的团队可是联邦天花板！你不是一直想挑战更前沿的机甲架构吗？这机会千载难逢，你认真考虑一下！】
在她看来，简尧对机甲设计的热爱是刻在骨子里的，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份在旁人眼里梦想般的邀约。
然而，简尧只是平静地看向莫里斯，语气温和却毫无转圜余地：“谢谢您的邀请，教授。但我已经思考过了，我拒绝。”
“为什么？”莫里斯教授的表情错愕不已，“是待遇不满意？还是权限问题？我们可以再谈！”
他想到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愧疚，声音也随之低沉下来：“或者……你始终还是在为‘女武神’项目的事生我的气？如果是这样，我向你郑重道歉！”
说着，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竟真的微微倾身，竟然要向简尧鞠躬表达歉意。
简尧迅速抬手，稳稳托住了莫里斯教授的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都不是。”他摇了摇头，坚定的说道：“是我个人问题，我现在没有任何心思投入新的项目。我只想专心陪在我的恋人身边。机甲设计的事……以后再说吧。”
祁茉莉：【？？？】
不是，这么私人的事情是可以拿出来说的吗？？
这一瞬间，祁茉莉在禁闭室内脚趾抠地，几乎抠出一座三室一厅。
【简尧！！！】
她在他意识海里尖叫，【你倒也不必如此诚实啊！！在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面前把我们那点破事抖落得干干净净！这跟当众被剥光了有什么区别！你让我以后在学校里碰到他了怎么办？！】
莫里斯教授显然也愣住了，他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种混合了惊讶、理解和……莫名兴奋的复杂表情，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年轻的感觉真好啊！”
不过简尧确实是他看重的人，莫里斯试图挣扎一下，轻咳一声，努力摆出开明的姿态：“呃，这个……参与项目其实也不会占用你所有时间，我们团队管理很人性化的！绝对支持工作生活平衡，你完全可以一边搞研究一边陪伴……呃，陪伴祁同学？”
“祁同学”这三个字一出来，祁茉莉更抓狂了，羞耻的浑身痒痒。
简尧仿佛完全没接收到祁茉莉的崩溃和莫里斯的挽留，反而更加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效果堪称致命：“不，我需要的是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陪伴，我一刻不能离开她身边。”
笑话，机甲设计什么时候都能钻研，项目也永远会有下一个。
可茉莉，只有一个。
她又铁了心的要走，留给他的时间已然所剩无几。
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沙漏中不断坠落的细沙，珍贵得令他只想紧紧攥在手中，哪里还舍得浪费在别处。
他深情和真挚，完全不管祁茉莉死活。
祁茉莉：【......（意识海持续地震并发出尖锐爆鸣）】
啊啊啊老天爷！谁来把这个恋爱脑给我拖出去斩了？！立刻！马上！
莫里斯教授看着简尧那副“我意已决”的坚定模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劝说的话咽了回去，无奈地道：“好吧……年轻人，珍惜时光，也挺好......如果你以后改变主意了，我的邀请永远长期有效。”
恰在此时，洛森从后方走来，将莫里斯教授和简尧的对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他的脸色扭曲得不像样子，嫉妒的烈焰几乎吞噬了他的理智。
洛森是知道这个“天穹顶针计划”的。
莫里斯早已向上层提交了申请，并且以惊人的速度获得了批复。
传闻中拨下来的款项数额庞大到令人咋舌，更别提参与这种级别的项目所能带来的巨大声望、无可限量的前途以及在军方体系中快速晋升的功勋。
他之前就曾数次在莫里斯面前有意无意地流露出加入的意愿，结果都被对方不痛不痒地含糊带过。
可如今，莫里斯却如此低声下气、开出天价条件来求着简尧加入！
这种鲜明的对比像一记火辣的耳光，狠狠扇在他的脸上。
这等同告诉他：莫里斯根本看不上他洛森。
而他梦寐以求、千方百计想要触碰的机会，在简尧眼一文不值！
更可气的是，简尧拒绝的理由在他看来荒唐又可笑——为了陪恋人？!
他在乎到快要发疯的东西，被简尧如此轻描淡写地弃如敝履，用的还是一个如此恋爱脑的借口。
这简直是将他的野心和尊严踩在脚下反复碾压！
他再一次，被简尧轻而易举地踩了下去！
一种极致的屈辱和嫉恨瞬间淹没了洛森，使得他在莫里斯走后，对着简尧说出了一些极其不理智的话：
“比赛结果已定，我本想过来祝贺你。”
“但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需要。毕竟你满脑子都只装得下那些情情爱爱，早就被冲昏了头脑，哪还看得上这点成绩？”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眼底烧着灼人的妒火，目光死死钉在简尧脸上，仿佛要将他刺穿。
“老天爷真是不公平……凭什么给你显赫的家世、这副好皮囊，还要给你令人望尘莫及的天赋？！可你呢？你把它当什么了？！”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惹得许多人看了过来。
“简尧，你根本配不上你拥有的一切！你挥霍着别人梦寐以求的才能，却只会用它去贪图那些廉价又短暂的温存！你这是在暴殄天物知道吗？！”
他猛地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如果……如果我能拥有你的一半，不，十分之一！我早就站在联邦之巅，成就一番真正的事业了！而不是像你这样……自甘堕落！”
祁茉莉清晰地听出了洛森话语里那扭曲的嫉妒，以及其中夹杂的一丝为简尧浪费天赋的、痛心疾首的嫉恨。
她沉默片刻，不由自主地轻轻点头：【他虽然态度恶劣，但有句话说得没错。】
【简尧，以你的天赋，实在不该困于小情小爱之中。我注定是要离开的人，你为我这样……不值得。你有这样的才能，应该做出一番贡献和事业。】
简尧表面上面色冰寒，对着洛森冷声反击：“我的天赋，我想用在何处便用在何处，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与其有空在我面前酸言酸语，不如多花点心思提升你自己。别总想着走那些邪门歪道，投机取巧终究上不得大台面。”
然而，在他的意识深处，流向祁茉莉的意念却全然是另一番光景。
那声音里带着罕见的委屈和执拗，像是在对她撒娇，又像是在郑重地追问：
【可我有天赋，难道就不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吗？】
【茉莉，我不是机器啊，我会疲惫，有感情，会有想要紧紧抓住不想放手的人和时光。】
【你要我为全体人类做贡献，为联邦奉献一切……那我的感觉呢？我的个人情感呢？难道就必须为那些宏大的目标牺牲，才算值得吗？】
这一连串直白而真挚的反问，让祁茉莉瞬间怔住了。
她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洛森带偏了。
只想着什么对他“最好”，什么是对他天赋的“最优解”，唯独忽略了他本身作为一个人的情感与需求。
片刻的寂静后，她的意识软了下来，带着浓浓的歉意低语：
【……对不起，简尧，是我太自以为是了。你说得对，我不该替你定义什么是‘值得’。】
每个人都有人生的路要走，她祁茉莉是如此，简尧亦然。
只要行事无愧于心，抉择无悔于己，便是对生命最好的回应。
简尧：【你不用向我道歉，我只要你理解我，不再让我离开你身边……就足够了。】
这边。
洛森听到简尧那句“上不得台面”，脸色瞬间煞白，被狠狠刺中了痛处。
他猛地攥紧拳头，“我承认这次比赛我输给了你，技不如人我认！但你凭什么空口白牙地污蔑我？！
他放大音量，试图用声势掩盖心虚，“我一直都是在和你公平竞争！是，这次我没赢，但这不代表我的理念、我的作品就比你低一等！”
“现场观众投给【银翼裁决者】的每一票，那都是真实存在的支持和喜爱，难道这些数据也有假吗？！”
“......”
简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情绪失控的表演，灰色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洛森话音落下，他才平静地开口，“你确定……你什么都没做吗？”
“你究竟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他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直锁住洛森闪烁的双眼。
“需要我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帮你回忆起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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