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在凉菜师傅那儿讨教完，脚步没停，径直转到了蒸菜师傅的案子旁。
后厨里蒸汽缭绕，混着各种食材的香气，蒸菜师傅正麻利地往青花粗瓷碗里码着刚炸好的小酥肉，金晃晃的肉块泛着油光，码得整整齐齐后，又抓了一把泡得软嫩的海带丝铺在上面。
“师傅，您这是做啥呢？”张楚瞅着这操作，满脸好奇地问。 蒸菜师傅抬眼瞅了他一下，操着一口带着川味的普通话：“做蒸碗噻，我们川渝传统酒席上的八大碗，一看你就不是本地人。”
“这小酥肉炸得这么香，还能蒸着吃？”张楚更纳闷了。
“那可不，蒸酥肉是八大碗里少不了的一道，”师傅手下没停，一边摆一边说，“炸过之后再蒸，吸了汤汁才更入味，口感也更润。”
张楚的目光又被旁边另一碗东西吸引了，那是些切得薄薄的肥肉片，中间鼓鼓囊囊夹着东西，看着像豆沙。“师傅，这个肥肉里夹的是豆沙不？”
“这叫喜沙肉，”蒸菜师傅介绍道，“酒席上必备的甜点，好吃得很。”
“肉做的甜点？”张楚听得一愣，实在没法把肥肉和甜点联系到一起，“这……能好吃吗？”
“没见过也没吃过吧？”蒸菜师傅脸上带着点小得意，“等下开席了你多尝几块就晓得了。”
正说着，苏明月从外面走进后院，一眼就看到了张楚：“就知道你准在这儿打转。”
“你怎么没跟表姐表妹多聊会儿？你们不是很久没见了吗？”张楚问道。
苏明月撇撇嘴：“跟她们也没啥好聊的，不是说衣服包包，就是念叨工作上的那些琐事，没劲得很。”
张楚从旁边盘子里拿起一块刚炸好的小酥肉，递到苏明月嘴边：“尝尝这个，刚出锅的，我都吃了好几块了，香得很。” 苏明月咬了一口，外酥里嫩，肉香混着调料香在嘴里散开，她看着张楚笑：“你刚刚就是在这儿偷吃呢？”
“哪能啊，”张楚赶紧摆手，“我还跟凉菜师傅交流了不少，等回了魔都，我给你露一手。你不是总说魔都没有正宗的川菜嘛，这次我从蓉城多买点调料回去，就按师傅教的法子做给你吃。”
“你真能做出来那味儿？”苏明月有点怀疑地看着他。
张楚一拍胸脯，自信满满：“我做的饭，啥时候让你失望过？”
转眼到了中午十二点，张楚盼了半天的坝坝宴终于开席了。虽说只是便饭，但菜色一点不含糊，满满一桌都是当地特色，八大碗、鱼香肘子啥的，看得人眼花缭乱。
张楚特意尝了尝后厨见过的喜沙肉，肥腻的肉片混着甜豆沙，那味道他实在吃不惯，皱着眉咽了下去。
不过八大碗里的其他几道菜他倒挺喜欢，不像平时吃的川菜那么辣，味道醇厚，各有特色。
吃完饭，苏明月的大姨邓娟走过来，笑着问：“小张，今天这酒席吃得惯不？”
“姨妈，吃得惯，菜都挺好吃的。”张楚连忙应道。
“惯就好，”邓娟接着问，“小张会打麻将不？” 此时，院子里已经支起了好几桌麻将，客人们围坐在一起，洗牌、摸牌声此起彼伏，看得出来，蓉城人是真对麻将上心。
“姨妈，我不会打。”张楚如实回答。 “不会啊？”邓娟有点意外，“我还想着找几个人陪你打几圈呢。”
“谢谢姨妈，我对这个没啥兴趣。”张楚说道。
“那行，要不我叫家明陪你到附近逛逛？”邓娟又提议。
“不用不用，姨妈，我自己随便逛逛就行，就不麻烦家明了。”张楚连忙拒绝。
“那好吧，小张你要是有啥需要，就跟我说。”邓娟见他确实不想，也就没再坚持。
张楚刚转身，就碰到了他丈母娘邓佳，她正和几个娘家表姐妹围着桌子打麻将，见了张楚就问：“小张，会打麻将不？”
“阿姨，我不会。”张楚再次回答。
“哦，那好吧。”邓佳应了一声，注意力立刻又回到了眼前的牌局上，手指麻利地摸着牌。
“又一个问我会不会打麻将的，”张楚心里嘀咕，“这地方的人是有多爱打麻将啊。”
“怎么样，见识到我们蓉城人对麻将的热爱了吧？”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是苏明月。
张楚回头：“你从哪儿冒出来的？刚找了你半天没找到。”
苏明月调侃道：“我一直在这儿呢，某人心里怕是没我，所以才没看见。”
“我心里当然有你，”张楚赶紧说，“就是觉得这儿的人是真离不开麻将，结婚办酒席都得摆几桌麻将。”
“这算啥，”苏明月笑着说，“我们这儿就连白事守夜的时候，都得摆上几桌麻将，谁手气好了还会说句‘是xx在保佑呢’。”
“啊？这……”张楚听得目瞪口呆，一时都不知道该说啥了。
坝坝上的八仙桌旁已经围满了人，表姐正把一张“九条”拍在桌上，红指甲在竹牌上划得沙沙响：“杠！看你们还怎么胡！”
“就是这样，”苏明月朝里努努嘴，声音压得低了些，“之前我舅公走的时候，灵堂前就摆了三桌麻将。他那几个儿子轮着守夜，轮空了就上桌摸两把，连穿孝服都不忘揣副牌在兜里。”
张楚站在n边上，只见几个表姐妹正围着牌桌说笑，有人摸牌时手腕上的银镯子叮当作响，有人输了牌就往嘴里塞颗话梅。
这 “你们这儿……真不觉得这样不妥？”张楚挠挠头。
“我舅公生前就爱打麻将，”苏明月靠在门框上，看着表姐摸起一张“发财”笑得眯起眼，“他儿女们说，生前孝顺够了，身后没必要哭哭啼啼装样子。守夜时打打牌，倒像是舅公还坐在牌桌上跟他们搭话。”
正说着，表姐抬头看见了苏明月，扬手招呼：“明月快来！三缺一，就等你了！”
苏明月回头问张楚：“我表姐她们催了，要不要给你找个年轻人带你四处转转？后院那棵柚子树下凉快，还能摘两个青柚子玩。”
张楚连忙摆手：“不用，我就在旁边看看。你刚说你会打，我倒要瞧瞧你水平怎么样。”他挪了两步，看见牌桌上堆着的筹码是用糖果代替的，输了的人就得往赢家手里塞颗水果糖。
“小看我？”苏明月挑眉，撸起袖子走到桌旁坐下，指尖在牌堆里一捻，就摸出张“红中”。
张楚站在在苏明月身后，看着她码牌时手指翻飞，竹牌在她掌心排得整整齐齐，像列队的小兵。
表姐打了张“二饼”，她眼疾手快地“碰”，牌落桌时力道不轻，震得桌上的糖果叮叮当当跳：“就等这张。”
牌局正酣时，表姐打错一张牌，苏明月立刻推倒手牌：“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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