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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她的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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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家坐落在距离艺术学院不远的街角处的咖啡店,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宛如闹市中的一方静谧天地。在那个时候,咖啡店还是个稀罕物,数量颇为稀少,不像如今这般随处可见。所以,它的存在显得格外独特,仿佛自带一种别样的韵味,总能吸引着那些对艺术怀揣着热爱、内心满是细腻情感的人们前来,在这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品味着咖啡的香醇,也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思绪或是与友人的交流之中。

那天下午,阳光透过街边咖啡馆的窗户洒进来,暖暖地照着,整个咖啡馆里安安静静的,只有我和于老师坐在角落的位置上。我怎么也没想到,她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震惊不已。

她语气平静却又带着一丝无奈地告诉我……

“陈墨同学,耽误你这么多功夫,其实我……已经快没时间了,人生快结束了……”

我只能大惊失色望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缓缓摘下来假发,又戴了上去,我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

“您都这样了,你还给学生授课……”

她微微点了点头,这时服务员将咖啡端了上来,她让我尝一口,我一口下去,感觉苦涩难咽,她又示意让服务员多拿几包糖给我。

我只顾喝着咖啡,我不是不想说话,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不能白活,我想给自己请一位厉害的画师,为自己画一张漂亮的全身像,所以我想到了王老师……”

“王老师的油画是真的好……”我对她说着话,眼神却望向窗外,心里沉甸甸的。

“你也很优秀,王老师和我说过,你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之一……”

我连忙摇了摇手:“谬赞!谬赞了……”

我心里忍不住暗暗腹诽,什么所谓的最得意的学生之一呀,哪有这样当老师的,竟然这般坑自己的学生!本以为能得到老师的认可与关照,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儿,可谁能想到,背后居然藏着这么一出,这感觉就像原本满心期待地拿着一颗甜滋滋的巧克力,结果咬下去才发现里面裹着的全是苦涩,心里那股子委屈、气愤和失望,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堵在胸口,别提有多难受了。此时于老师见我走神了,用手在我眼前划了两下,我才缓过神来。

于老师托着腮:“希望画我的人能够对我有一定的了解,这样画出来的画像才能真正展现出我的风采。”

“你们搞艺术的都这么矫情吗?……哦,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墨同学,咖啡现在还苦吗?!”

“不,现在已经很甜了……你有没有想过,你以后……阿兮怎么办……”

于老师思索了一会儿:“希望他父亲能够对她好一点……”

原来于老师已离异数载,其前夫早已另组家庭,她便一直与女儿一起在学校为其安排的宿舍生活,相依为命。

我答应了于老师的要求,并承诺保守这个秘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里,于老师已经不能再去授课了,我花费了大量的心血,一次次地回忆着于老师在舞蹈教室里的模样,捕捉她举手投足间的那种独特韵味,用心地勾勒每一处线条,渲染每一片色彩。直到后来,她身体虚弱,已经开始站立不住了,我只能靠大量的照片去补充细节。

当我与王老师再度相逢时,骨鲠在喉般难受。王老师缓缓朝我走来,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一瞬间,仿佛洞悉了我的内心,满含关切地轻声问道:“看来,你……你已经知晓了!” 而后我方才得知,原来她与王老师是高中同学,在那段青涩的岁月里,王老师将一份深藏心底的情愫默默隐匿了许多年。当得知她如今的状况后,这份情感的冲击让他难以承受,内心的波澜使他无法再专注于作画,无奈之下,才向于老师举荐了我,而这背后的种种缘由,在我眼前逐渐清晰。

“王老师,您这么恋恋不舍,当年为什么不娶于老师?”

王老师面子挂不住,把手中的书卷起来给我脑袋就是一下,他还想继续打,我赶紧躲开了,他气得脸通红,或者说,是羞红了。

后来,在叶颖的连连追问之下,王老师实在没办法,只好道出了这事儿的真相。知晓了这背后真相的我们,心里就像被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满心难受。叶颖忍不住用带着抱怨的口吻对我说道:“还接什么大活儿呀?!王老师这人也真是的,他自己都承受不了的事儿,凭什么觉得你就能坦然接受了呢?”

我在一旁苦笑着喝着可乐,叶颖质问我:“这样,你还能要于老师的委托费吗?!”

“为什么不要,生意总是生意……再说,钱她已经支付了!”

“这钱你拿得心安理得啊?”

“劳动所得,为什么心不安呢,这画布、画笔、刮刀、毛刷、颜料、画框,就是一大笔费用,利润少得可怜。”

“反正这钱,我不要!”叶颖说完,骑车扬长而去。

我冲她远去的方向大喊道:“你不要!我要!”

然而,彼时我的心里同样不是个滋味,那种感觉就好似有一团乱麻堵在胸口,憋闷得难受。尤其当我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们。

终于,三个月后,这幅饱含着我诸多情感与心血的画大功告成了。可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我满心欢喜又略带紧张和叶颖抬着画作去她家时,想要给她一个惊喜,但无论我怎么敲门,那扇门始终紧闭着,没有丝毫回应。

这时,隔壁邻居缓缓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无奈,冲我摆了摆手说道:“哎呀,别敲了呀,人都已经走了有一周了……” 那话语声在这寂静的楼道里回荡着,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重地敲在了我的心上,让我原本就揪着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一时间,只觉茫然失措,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她已经与世长辞了,那一刻,我的心里就像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手里的那幅画仿佛也变得无比沉重,承载着我对她的那份遗憾和没能来得及告别的感伤。

叶颖眉头微微皱起,侧过头看向我,眼中满是疑惑,轻声问道:“王老师月初出去采风了,那他这会儿恐怕还不知道这事儿吧。”

我仰望着天空:“哎,这事儿该怎么和他说呀……”

在我与叶颖即将离去之际,不经意间瞥见了于老师的女儿阿兮。她孤伶伶地坐在小区花坛边缘,眼神幽幽地望向我,那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却让我一时语塞。我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想要给予她安慰,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她那粉嫩的脸颊上,两道泪痕如刺目的伤痕,清晰可见,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哀伤。叶颖见状,赶忙上前,轻轻掏出一方手绢,温柔地为她拭去泪水,同时满含关切地轻声问道:“阿兮,你别太难受……你最近还好吗?……”

小姑娘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一把抱住了叶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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