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听着袁绮儿的话，望着帐外漏进来的月光，心里像是松了口气。
孙权知道袁绮绮的厉害，不是厉害在争风吃醋，是厉害在把日子过得厚实沉淀，细水长流。
“大嫂这些年看着温和，眼底的空落你我不是没见过。那是大嫂失去了大哥那座山，人生再难填满的窟窿。”孙权说起大乔，心中泛起怜悯，他更想告诉袁绮儿：他孙权怎么会算计这样的孤儿寡母，多多保护还来不及。
袁绮绮反手握住孙权的手，掌心的温度慢慢渗过来，甜甜地夸孙权：“她们有你这个二叔为她们盘算，自然什么都不愁。再说，还有我这个做婶婶的呢。你等着瞧吧，我们为姊妹俩选的好人家公子，未必不如当年孙郎。”
孙权被逗笑了，指尖刮了下她的鼻尖：“就你会说话。”
夫妻间一顿谈话，孙权心里也敞亮了，他护得住江东的安稳，自然也护得住侄女们的往后。
明日起，孙权便让张昭把那些家世清白、性子端正的公子名录送来，再让袁绮儿找机会向各家内宅探探底，总能寻到配得上大熊小熊的人家。
窗外的风停了，月光落在被角，像一层梦幻的薄纱。
孙权怀里抱着袁绮儿，安安静静的，他就这般踏踏实实地躺着，愿意被怀里这个人看穿心事，与她一点点把难办的事捋顺了。
好不容易哄睡了孙权，这回轮到袁绮绮脑子里鲜活激动得不得了。
不是她不想睡觉，实在是她如今要做的事，关系到几个姑娘的幸福人生。
她那小葵丫头和凌统都尉，两人不知怎么的，关系眼看着要水到渠成，却又停滞不前。
曹三公子新寡，流落江东，不也该帮他牵线搭桥，找个好姑娘，让这位浪漫才子重新找到人生的甜蜜吗？
还有大熊和小熊两姊妹，若是不好好相看，在江东这样的政治环境下，免不了就成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这两个姑娘年纪还那么小！
没想多久，袁绮绮就否定了刚才的某部分看法：
“什么叫政治联姻？在外人看来，是两个政治集团、两个政治家族，为了利益和权力而联系在一起的婚姻。但说到孙权家里，我们这样的人家里，不对劲呀。小霸王孙策的两个女儿，孙大帝的侄女儿，能随随便便嫁给匹夫，了此一生吗？能不好好给她们挑选一个家世好、有才学、往后余生能过得富裕美满的家庭吗？这不能完全叫做联姻吧！这应该叫做妥善选择。”
这绝对和历史上孙小妹嫁给刘备不一样。至少在袁绮绮的跟进下，多少也要讲究个互相看对眼、你情我愿吧。
袁绮绮这半夜里想了许久，才终于懂了刚才孙权为什么要让她把侄女们带出去走走 。
“原来，孙二哥是让我大大方方带着侄女儿们去看帅哥呀！”
这个好办，实在太好了。
第二日，晨光刚漫过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廊下已候着几个带刀侍女。
袁绮绮穿着石青色绣暗纹的褙子，腕上搭着条素色披帛，身旁跟着的大熊、小熊姊妹俩，还要小葵丫头，主仆几人皆是一身半新不旧的襦裙，料子是上好的云锦，却特意选了月白、水绿这类素净颜色，只在袖口领缘绣几针兰草纹样，既不失孙家女眷的体面，又透着几分家常。
“车马备在侧门，” 小葵吩咐管事，“让护卫远远跟着就好，不必近前。”
两辆乌木马车缓缓驶过长街，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 “轱辘轱辘” 的轻响。
沿街的商贩见了车驾上的孙氏徽记，纷纷驻足避让，未曾高声喧哗，只悄悄打量着车帘离的动静，猜测是府里哪位贵人出行。
秦淮河畔的柳荫下，曹植刚啜了口茶，就被这一阵 “轱辘轱辘” 的车声吸引了视线。
周围看热闹的百姓却忍不住悄声议论，像风吹过芦苇荡：
“是将军府的车！” 穿短褂的挑夫放下担子，踮脚往街面望，“定是袁夫人出门了，除了她，谁的车驾这么素净又体面？”
卖莲藕的老妪对身边的小媳妇说：“听说还带着大乔夫人家的两位小姐呢。就是孙策将军的千金，以前在学馆外瞧见过，穿月白裙子那个，眉眼跟画里似的。”
“可不是嘛，” 旁边摇着折扇的书生接话，“去年在画舫边遇着，袁夫人正给小姐们讲玄武湖上军事防御与城市供水功能，讲湖中五洲由钟山西延残丘演变而来，‘五洲星罗，三山环抱’。那两位小姐也乖，见了人就低头笑。哪像别家贵女，眼睛长在头顶上。”
穿粗布衫的船工插了句：“听说这两位小姐到了婚嫁年纪，是要相看人家了？袁夫人带着出来，怕是为这个吧。听说这两天学馆热闹，陆逊公子从会稽郡回来，正在讲学呢……”
“嘘 ——” 老妪赶紧打断大家的议论，往马车方向瞟了瞟，“别乱说！孙家的姑娘金贵着呢，哪能让咱们议论。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家小子有这福气……”
曹植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那两辆乌木马车的背影上。
车帘紧闭，只隐约瞥见一角水绿色的裙裾闪过，像夏日里荷叶上掠过的蜻蜓，曹植忽然想写一句 “江南多佳人”。
风卷着树叶掠过茶桌，带起些微的残荷香。马车的轱辘声渐渐远了，百姓的议论也低了下去，只余下河水拍岸的轻响。
正如百姓们悄悄议论的那般，袁绮绮今日的出行路线，能让大熊、小熊姊妹俩和小葵丫头一次性见到，英俊阳刚的少年都尉凌统、儒雅书生大才俊杰的成熟风陆逊，以及虽出身富贵之家却有勇胆大将之风的年轻朱纪。
但，袁绮绮首先去女子学院。她带着大熊、小熊姊妹俩，看女孩子们学烹饪、学女工、学裁剪制衣；又到隔壁的郎中学院，听华佗教女孩子们辨识药材、研习药理。
大熊和小熊姊妹俩还亲手学了一个药方，熬了一副清火助眠的药汤。
“二叔诸事劳顿，十分辛苦。” 大熊认真地说，“我学了这个药方，亲自试过之后，就回家炖鸡汤，给二叔补身子。”
大熊和小熊姊妹俩真是可爱得紧的小棉袄，没有亲爹在世，便把二叔孙权当成是亲爹孝敬。连袁绮绮这个做婶婶的都感动得不行。
不过，以孙权这样的性子，他既不喜欢曹丕那种伤春悲秋那种怨妇诗风，也不喜欢别人让他吃补药补身子。
孙权历来认为自己的身体倍儿棒，各方面都很棒。
袁绮绮笑着对姐妹俩说：“哎呀呀，两个小没心肝儿的。婶婶也一样劳顿，想喝鸡汤呢。”
别非要炖一盅药补鸡汤去惹孙权的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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