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看出来徐庶的心情有了变化，也知道徐庶现在的心情或许有些复杂，不过他知道这还不够。
他所看到的，徐庶未必就看不到。
但是他相信，徐庶这种当年游侠儿出身的人，当真会对那些人没有任何的想法，当真就真的是铁石心肠。
“元直，你说这天下所有读书识字的人，就真的只有那些豪族子弟，那些出身世家的子弟不成么？
除了这些世家豪族，除了曾经是世家豪族，如今落寞的寒门之外，当真就没有人可以读书了么？
当真就没有识字的可能了么？”
“....那倒也不至于！”徐庶此时没有再继续沉默，反而是缓缓来到了吕布的对面，第一次和吕布心平气和的面对面坐了下去。
“不说其他，当年孔夫子有教无类就不说了，这些年也有不少大儒回到了家乡之后广开府门，教导乡里。
辽东有管宁教导弟子，颍川当年也有陈太丘希望各家之中不要吝啬教化之功。
颍川能够得到如今的成就和光辉，能够出现如此多的寒门子弟和世家才俊，多赖陈太丘的功劳。
而这些年天下动荡，有不少典籍都流落地方，而天下百姓不下千万数量。
就算是万里挑一的运气，也是有些寻常百姓，当真也是有些可能的，若是说所有的识字之人全部都是豪族世家的子弟....
那有些太过了！”
“是啊，就算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十万里挑一的运气，也应该有些寻常子弟的。
可是...为什么这些年，这几百年，这大汉的朝堂地方，就真的找不到一个是从真正的底层爬起来的官员呢？
除了当年跟着太祖高皇帝的那些从龙之臣，除了现在跟在刘玄德身边的那些乡勇。
即便是当年的那些人，即便是刘玄德身边的人，他们也未必就是真正的贫寒之人。
可这是为什么呢？
元直可曾想过？”
“....世家豪族子弟虽然有些纨绔，有些不当之人，但是他们的才学并非是靠着那些侥幸所得学识的贫寒百姓可比。
他们从小不需要耕种，不需要为了生计担忧，又有家学，又有名师，自然是能力不俗的。
最重要...他们有这个关系，可以让他们轻松走上别人所不能走上的道路。”
徐庶的话语说得直白，也是让吕布缓缓点头。
“元直说得不错，正所谓读书识字，可这识字...识得什么字？
唯有先是富家子弟，才可以有更多的精力和机会去读书，去读那些典籍，领悟其中的意思。
可是富字怎么写？
上房下田中人丁，有宅院，有田地，有仆从佃农，然后就是自己有没有那个天赋和心性了，读书苦，他们却只需要吃读书的苦。
而寻常的贫寒百姓呢，他们什么都没有，他们努力操劳一生，甚至都不能让自己的孩子有这个空闲和精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们甚至连寻找一个最为平庸的先生，交上一份儿束修的财力都没有。
这种情况，他们想要读书，想要有这个本事又是何等的艰难！
可就算是他们运气真的好到了可以有了这个机会，有了这个本事，他们想要出人头地，还需要有一个贵人相助。
这个贵人，又该是什么人呢？
贵人不会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纵然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外出，都有不少衙役和仆从清理道路，不会让闲杂人等惊扰到了自己。
想要得到这个贵人，就要去拜见。
可是你可知道，就算是寻常的门户，想要进门都需要给那只是仆从的门子，交上一份儿不俗的礼钱。
这是他们进门的必须，然后还只能看自己的运气，是否有见到大儒当面的机会，而对方又是否真的是自己的贵人，这都未可知！
布如今在江夏的诸多政务全部都是赖你们几人处置，也的确是还有一些豪族子弟和之前的官员胥吏停留。
布也曾经试着去寻找过这贫寒之家中，是否还有可用之人。
可事实就是，即便是出现过那些人，但是在一次次的碰壁之中，在无尽的劳作和想尽办法的赚钱之中，早就已经疲惫不堪，彻底放弃了自己的身体。
纵然一用，也已经无法胜任了。
这就是布眼中的现实，门户之间的差距越发的大，不仅仅是因为世家豪族早就已经彻底占据了所有举荐和进入仕途的道路。
甚至已经开始让底层的百姓，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他们已经开始变得麻木了起来！
布其实很敬佩曹孟德。
虽然他的几道招贤令都有问题，虽然他征兆的那些贤才其实绝大部分还是世家豪族的子弟。
可他毕竟是给那些寻常之人找到了一条路，一条不需要缴纳礼钱，就能够寻找到自己贵人的路。
不管这条路多么的艰难，最起码...这就是希望！
那些人的德行有缺，那些人的问题很大，但最起码，这是希望不是？”
“.....”徐庶听着吕布的话语也是慢慢变得沉默了起来，他似乎感受到了吕布想要做什么事情...那是了不得的事情，相当了不得的事情！
可是徐庶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温侯...这算是吾的一句真心话，现在还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
纵然是曹孟德，现在都不敢将某些事情做得太过于明显，他都只能循序渐进。
若是温侯真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地做出来某些事情，恐怕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布明白！”吕布也是微微点头，“不需要元直劝说，布若是这个都想不明白，也不至于等到现在还没有动作。
布当初是有些急迫了，不过你们说得对，现在的确还不是时候，想要抹平这些差距，布还差得很多很多。
所以布现在想要做的是另外一件事。”
“....温侯现在想要做什么？”
“想要让那些寻常的百姓，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让他们能够像一个人一样...好好的在这个世间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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