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储殷父亲给付云峰打电话。
主要是告诉他投资项目的进展情况。他说协议这几天就要签了。细枝末节也都叙说了一遍。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他说，当地政府的领导，从县里到镇里真是没话说。一腔热忱自不必说，而且办事效率高。他原本打算要来来回回跑几趟，没想到一次就办成了。他本来以为去外地投资是如何如何的艰难，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他又说尤其那个田县长，人真的客气，说我们投资商就是他的上级领导。储老板还把明天晚上请客的事说了。说那个田县长真是够意思，上上下下地张罗着。
付老板一听就笑了。说：“他的上级领导可是省级领导啊！不得了啊！你一个平头百姓，要连升多少级？你是不是自己都晕了？”
储老板说：“你以为我拎不清？客套话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付老板说：“这就对了！我把话先搁在这里，不用多久，你这个省领导就立马下台，什么都不是。现在他哄你投资，你是爷爷，他是孙子。一旦你建起来了，身份立马变，他是爷爷，你是孙子。这种事我见得太多了！”
他又说：“这些官老爷一开始对你礼遇有加，甚至毕恭毕敬，因为你是财神爷，他尊敬的是你的钱袋子，是想从你那里得到好处。好处得到了，还想更大的好处。最后，你再也不是财神爷，你是香客，他是菩萨，一日不烧香，灾难就会接踵而至。这些家伙心黑着呢！要么我给你讲一个真实的故事？”
储老板说：“好哇！你一直在外地投资，不会是你自己的事吧？”
付老板说：“不是。这种事我也确实经历过不少，可我现在说的是我一个朋友，一个亲戚的故事。”
付老板就在电话里说起了他那个亲戚的事。
付老板的亲戚以前是做塑料制品的，做得很大，全国各地都有代理商。尤其是北方，他的生意几乎垄断了一些县级城市。
生意大了，钱也多了，正赶上房地产兴起，他就转投房地产了。
北方一个县里有一个他以前的代理商，他告诉付老板的亲戚，他得到一个消息，说他们的县里要在城西建一个新城。城西现在还是一片荒地，地价也特别低，是投资的一个好机会。
付老板的亲戚就赶过去。
没有做任何考察，也没有对消息的真伪做任何甄别，就投资了三千万，买了一大片土地。他几乎是倾囊而出，想赚一笔大钱。
土地刚买下，就得到了一个确凿消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决定要向南发展，因为有一条高速公路要从那里经过。
付老板亲戚买的地只好闲置在那里。
五年下来，县委书记的任期结束了，换了一个新的县委书记。
新县委书记说，城南都是化工厂，新城要移到城西。城南有化工厂不假，主要是城南是上任的功劳，跟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城西才是自己的政绩。
付老板亲戚这一下子天上掉下个大馅饼，绝处逢生。
高兴没几天，县委书记找到他。说要他把那块地让出来，交给另一个开发商。说也不让付老板亲戚吃亏，以前花了三千万，现在给他三千五百万。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他自然不肯。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了翻身得解放。岂有轻易放弃的道理？
他打听到县委书记口中的另一个开发商，原来是新县委书记的亲戚。
县委书记又来找他，这次的条件是再加五百万。
他自然还是不肯。现在城西的地价翻了几番，他心里的价位是一个亿。
县委书记还是一次一次地找他，价钱涨得五千万。之后就停在这个数字上了。
付老板亲戚开始还是虚与委蛇，和颜悦色，后来就严词拒绝，没有好脸色了。
他决定立即动工，断了他们的念想。
说动工也不是那么容易动工的。设计、城建、环保层层审批，今年下来那块地还搁在那里。
付老板亲戚这几年盲目扩张，借了不少高利贷。又加上几个项目烂尾，资金链一下子断了。借给他钱的人纷纷逼债。
他在城西的那块地被法院拍卖。竞拍的人名义上有几个，实际上都是陪拍的，真正的拍家只有一个，就是县委书记的亲戚。价钱低得惊人，起拍价成交，两千五百万。
付老板亲戚从此倾家荡产，在工地上给人打工。
多少年以后，那个县委书记落马了。这次竞拍也成为他的一个罪名。县委书记的那个亲戚实际上就是县委书记的白手套。
付老板讲了这个故事以后说：“你说这些当官的气人不气人？哪是人民公仆？简直是土匪！”
储老板说：“是啊！当官的要起来，那就太可怕了！我以前也听别人说过一个故事。说是古代当官的比老虎还凶。以前的老虎吃人，现在的老虎吃人连骨头都不吐。你那亲戚也太惨了！”
付老板说：“你说的就是苛政猛如虎吧？现在把那些当官的称作大老虎就是这么来的。”
付老板也是大学毕业，是有点文化的。
付老板又说：“你要吸取我那亲戚的教训。遇到事不要和当官的硬刚，平时要搞好关系，要时时刻刻地上供上香。你这次也没有打点啦？”
储老板说：“没有哇！这几天都是他们请客，宾馆的房钱也是他们出的。所以明天我要回请一次。”
“你明天就是请客吃饭？没有别的？”付老板问。
“就是请客吃饭。还有什么？”
付老板说：“你是窝在浙江窝久了，真有点不懂人情世故。”
储老板问：“那该怎样？”
付老板说：“你总归得准备一点礼品。第一次，又是公开场合，礼品不能太贵重，但也不能太轻。”
储老板又问：“那准备些什么呢？”
付老板笑着说：“这些年你生意是怎么做的？这需要问吗？总归是烟酒，不会是饼干糖果吧！对了，每个礼盒里再放个红包。放在最下面。”
“红包要多大？”
“多大不好说，随你。总归不能和压岁钱差不多。哦，你说的田县长应该和别人不一样，出手要重点。”
储老板说：“我有数了。就是现在准备是不是晚了点？明天就要请客。”
付老板说：“那你明天准备呗！准备起来简单。”
聊了一会送礼的事，储老板又说：“明天晚上，田县长他们肯定要问到你的事。我怎么说？”
付老板沉思了一会，说：“估计他们要问的。你如果说不知道也不好，说明你对这件事不上心。可也不能如实说，就说我有这个打算，但还要斟酌斟酌。先吊着他们。”
储老板又问：“假如明天田县长要和你通话呢？”
付老板说：“那就通话呗！先联络联络感情是有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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