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的山门在身后渐渐渺远，化为云霭中一抹淡青的轮廓。正阳立于云舟舷首，青衫迎风猎猎，目光沉静地投向南方无垠的天际。腕间，龙浩然不安分地扭动着，鳞片摩擦，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终于出来了！憋死老子了！”小蛟龙的声音通过神念传来，充满了雀跃与躁动，“南域！寂灭海！嘿嘿，老子倒要看看，那些老泥鳅还认不认得我这身血脉！”
虽说龙浩然已恢复到它的巅峰状态，但经历过这次劫难后，小蛟龙似乎已经习惯了盘在正阳腕间。
正阳指尖轻轻拂过龙首，目光却愈发幽深。柳元清的话语仍在耳畔回响：“…化婴之路，千人千面，万人万法。徒有闭关苦修，犹如闭门造车，终难窥天地大道之全貌。需知行万里路，观千般景，历万种情。于山河跋涉间体悟灵机运转，于红尘纷扰中照见本心澄澈。修行修行，既要‘修’，亦要‘行’。你的混沌之道，包罗万有，更需纳天地之浩渺，容万物之生息，方能于寂灭中创生，于归一处见真我。”
这番话敲散了他因三次冲境失败而积郁的焦躁。他深知，自己的道，与众不同。混沌金丹的每一次震颤，对天地灵气那既亲和又疏离的微妙感应，都预示着它的蜕变，绝非寻常结丹化婴那般水到渠成。他需要一场洗礼，一场足以匹配混沌之道的宏大感悟。
离开白鹿书院已有数日，正阳并未急于全速赶路，而是如柳元清所嘱，选择了步行方式，真正以脚步丈量这片广袤的中州大地。他与腕间的龙浩然行走在山川河流之间，感受着地脉流转、草木枯荣，体会着红尘百态灵气变迁。
混沌金丹在体内缓缓旋转，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充满了某种贪婪的“好奇”，每一次呼吸，每一次踏步，都仿佛在与天地进行着细微而玄妙的交流。那层阻隔他化婴的无形壁垒，依旧坚不可摧，但正阳的心境却在这种“行走”中，渐渐沉淀下来，少了焦躁，多了几分洞察与平和。
“喂，正阳，照这个速度，走到南域寂灭海，怕不是要十年后了？说不定正潜那小子连孩子都有了！”龙浩然抱怨道，用小尾巴尖扫着正阳的手腕。
“急什么。”正阳目光掠过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修行非一日之功，寂灭海亦非善地。若无足够实力与心境，即便见到正潜，也可能只是徒增悲剧。况且…有些地方，我必须先去一趟。”
数月跋涉，风尘仆仆。正阳刻意收敛了修为，如同一个寻常的游学书生，只是气质过于出尘，偶尔会引起路人侧目。这一日，他翻过一座山岭，眼前出现了一片熟悉的景象。
小镇依偎在青山脚下，流水环绕，屋舍俨然，似乎与二十多年前并无太大变化。这里是他和姜悦逃离大齐后，最初隐居的地方，也是姜悦离魂之症最终爆发、身躯沉眠之地。
东林镇。
越靠近小镇，正阳的心绪越是难以平静，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火气息。
正阳沉默着，缓步穿过小镇街道。镇上的居民多了许多陌生面孔，偶有几位老人看着他觉得眼熟，却又不敢相认。他发现，镇中原本的几家私塾，如今大多门庭冷落，而镇子西头，一座新建规模不小的佛寺却是人头攒动，诵经声阵阵传来。
龙浩然也耸动着鼻子，嗤笑道：“哼，满大街都是秃驴味儿！难闻死了！”
西漠佛门的渗透，竟已如此无孔不入？这绝非简单的传法，更像是一种潜移默化的…覆盖，佛门此次入世，所图绝非寻常。
他心中微沉，加快了脚步，走向小镇后方那片安静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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