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郑大道”的计划,在原来的上庸至新郑商道的基础上开始拓建。
首辅鲍季平,这位年过五旬的资深政治家,在这件事情上展现出了令人惊叹的精力和决心。
为了确保“通郑大道”的顺利推进,鲍季平亲自坐镇工部,与工部尚书以及一众技艺精湛的能工巧匠们紧密合作。
他们反复推敲路线的每一个细节,从起点到终点,从地形到气候,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影响工程质量的因素。
在工部衙署内,一张巨大的工程图纸铺展在众人面前。
鲍季平站在图纸前,手指着其中的关键路段,神情严肃地说道:“王上之意,此路非仅用于行军,更是沟通南北、繁荣商贸、巩固统治之动脉。”
鲍季平阐述了道路建设的具体要求。
他强调路基必须格外夯实,以确保道路的稳定性和耐久性。
道路的宽度要能够容纳五马并驰,这样才能满足大规模运输的需求。
而在关键路段,更要采用特殊的施工方法,将碎石与黏土混合,再用重器压实,以保证在雨雪天气也能保持畅通无阻。
户部则开始了大规模的物资调配与民夫征发。
得益于汉国相对稳定的内部环境和逐步恢复的国力,此次征发并非一味强征,而是采用了“以工代赈”与“有偿徭役”相结合的方式。
官方提供食宿,并给予一定的钱粮或未来赋税减免作为报酬,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民怨,甚至吸引了陈、郑国当地不少无地或少地的流民主动参与。
一时间民心所向,陈、郑两国国内暴动和反叛骤降。
兵部则负责沿途安保与战略规划。
兵部尚书卢林调派精锐部队清剿道路规划区域内可能存在的匪患,并开始规划未来大道沿线兵站、烽火台的位置,确保一旦有警,信息能迅速传递,军队能快速沿大道机动。
无数民夫如同蚁群,开始在上庸至新郑的原有商道基础上劳作。
号子声、夯土声、开山凿石的叮当声,再次响彻山川河谷。
工匠们测量地势,遇水架桥,逢山开路,踏着前人的道路,继续前进。
这是一项浩大的工程,预计需数年之功,但其一旦建成,汉国核心区域与中原腹地的联系将发生质的飞跃。
与此同时,对陈、郑新附之地的消化整合也在加速。
内阁次辅黄婴亲自督导此事。
在陈地宛丘,这座曾经见证陈国兴衰的城市,如今已悄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昔日宫廷中那悠扬的丝竹之声,仿佛还在空气中回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已渐渐被汉国官吏们激昂的宣讲律法和政策的声音所取代。
汉国在征服陈国后,并没有简单地延续陈国原有的统治方式,而是果断地废除了那些繁重的苛捐杂税和奴隶国民的做法,并推行了一套更为系统、相对轻简的“汉法”。
这一举措无疑给长期饱受压迫的陈国百姓带来了一丝曙光,让他们看到了生活改善的希望,间接导致教会、学堂等机构推广顺利,教会和学部趁机加大投入,传播宗教和学识。
与此同时,大量原陈国的贵族被迁往江州、汉中等地,这不仅削弱了陈国旧势力的根基,也为汉国在陈地的统治铺平了道路。
而从汉国核心区域迁移来的农户和工匠们,则如春风拂面般给这片土地带来了新的生机与活力。
这些来自汉国的人们带来了更先进的农耕技术和精湛的手工业技艺,使得原本因战乱而荒芜的土地得到了重新开垦,农田里的庄稼茁壮成长,市集上也逐渐出现了来自汉国的各种货物,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尽管故国之思仍在部分陈地遗民的心中萦绕不去,但随着生活的逐渐改善,以及汉国相对温和的统治,这种抵触情绪正在缓慢地消解。
一些原陈国的下层士人,在经历了最初的观望之后,开始勇敢地迈出脚步,尝试通过汉国设立的选拔渠道进入仕途,为自己和家人谋求更好的未来。
在郑地新郑,作为连接南北的枢纽,变化更为剧烈。
汉国在此设立了“郑地总督府”,总督一职由姬长伯最信任的君无器担任,总揽军政,选择君无器的原因也很简单,郑陈两地的驻军主力,吕熊和卫宛都是曾经跟随君无器的老部下,褒英也曾经在苍溪和君无器合作过很久。
君无器一到任就开展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郑国原有的官僚体系被大幅改组,关键职位均由汉国委派。
汉国的度量衡、货币开始强制推行,虽然初期造成了一些市场混乱,但从长远看,有利于经济整合。
大量的汉国商队沿着正在拓宽的“通郑大道”的雏形小道,涌入新郑,带来了蜀锦、井盐、汉中冶铁等特产,同时也将中原的物产带回汉国。
新郑的城墙被加固,城外开始兴建新的军营和粮仓,彰显着汉国对此地的绝对控制。
对于郑地百姓而言,头顶的君王从郑国王族变成了实实在在的汉王,赋税徭役虽有,但秩序得以恢复,生活似乎比郑国末年内部倾轧时要安稳一些。
陈、郑两地改革方兴未艾之际,汉国本土在姬长伯的治理下正如一株参天巨木,根系深扎,枝叶繁茂。
曾经的郫邑内阁和现在的江州王庭颁布的《垦荒令》《均水制》如春雨润物,让这个曾经异族林立的土地焕发出惊人的凝聚力。
而三年前姬长伯亲率大军收服蜀地的壮举,更是为汉国注入了蓬勃血脉。
被纳入汉国版图的成都平原,如今已是名副其实的天府粮仓。
各地水堰工程在新任工部侍郎张堰的主持下焕发新生——鱼嘴分水堤如巨鲲摆尾,飞沙堰如银龙卧波,宝瓶口似玉壶倾浆。新开凿的七条干渠如北斗七星洒落人间,支渠密布如叶脉延伸,将岷江雪水送往千里沃野。
每当春汛来临,堰官便会击鼓传讯,千百水闸闻声启闭,粼粼波光在阡陌间流转,恰似给大地铺上银线织就的锦缎。
清明时节,锦江两岸的稻田里正上演着千年不变的农耕仪式。
老农扶着曲辕犁翻开黝黑的泥土,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腐殖质的清香。
插秧的少女们头戴蓝印花布,赤足踩在沁凉的水田里,她们弯腰时银坠子在空中划出弧线,起身时绿秧已在水中亭亭而立。
远处传来薅秧歌的领唱:四月栽秧秧成行啰——,千百人随即应和:汉王赐雨润我仓哟——歌声惊起白鹭,振翅掠过那些刚竖起的新式筒车。
郫邑城的繁盛更令人惊叹。
城西三百座蜀锦作坊昼夜不息,彩丝在花楼织机间穿梭如虹。
最近工部推广的挑花结本技艺,让锦纹能随经线变化出七十二种云雷纹。
锦官城每日开市时,各地商贾便举着牙牌在青石板上叩响急切的节奏——这是蜀锦交易特有的击石问价。
满载货物的艄公们唱着号子将乌篷船撑往锦江码头,船上不仅装着价值千金的蜀锦,还有犀皮漆器、川芎药材,甚至用竹篾封装的井盐。
最让异乡人惊奇的是,这座千年古城正悄然蜕变。
临河的吊脚楼里新开了十余家茶肆,说书人拍响惊堂木,讲述着汉王月夜渡泸水、七擒南蛮酋的传奇。穿窄袖胡服的商人带来中原消息:他们谈论陈国推行引发的市肆骚乱,感慨郑国贵族因初税亩与国君反目。这些见闻伴着蒙顶茶香在厅堂流转,最后都化作茶客们对汉王新政的赞叹。
暮色四合时,锦江两岸渐次亮起灯笼。新建的望江楼飞檐下,老儒生正在给蒙童讲解最新颁布的《劝农诏》。
江面飘来运粮船的梆子声,与织坊的机杼声、茶肆的丝竹声交织成曲。挑着荞麦担子的货郎穿行在巷陌间,不时被主妇唤住询问新到的岭南荔枝——这条三年前还盗匪横行的蜀道,如今已成了商旅络绎的通途。
蜀地百姓在井边闲话时,总会提起那个遥远的江州王庭。
他们或许说不清平准均输的奥妙,但都知道官仓的陈米今年换了新斗,更见过巡察御史带着《刑书》铁卷惩处豪强。
当老农用红绸包裹着新收的稻谷送往郡府,当绣娘把风调雨顺的祝语织进贡锦,这些朴素的举动里,正沉淀着对那位铁腕君王的无声拥戴。
汉中盆地,这片被巍峨秦岭与苍莽巴山环抱的沃野,曾是古褒国遗民休养生息之所,如今,其心脏强劲的搏动已与汉国的命运紧密相连。
褒水、汉水蜿蜒如带,滋养着两岸阡陌纵横、稻浪翻滚的良田。
这里不仅是汉王姬长伯的夫人、被誉为“汉水明珠”的姒好的故乡,更是汉国崛起于西陲,进而虎视中原的基石与象征。
历经数代人的筚路蓝缕与精心治理,盆地内人烟辐辏,城邑繁庶。
田间地头,农夫们哼着带有秦韵的号子,挥舞着改良自蜀地的铁锄,汗水浸润着这片慷慨的土地。
他们身上,既继承了老秦人面对苦寒艰险时那份“赳赳老秦,共赴国难”的坚韧,又融汇了巴蜀先民于机巧变通中寻觅生活乐趣的智慧。
农闲时分,官府的征召令下,这些平日里侍弄庄稼的好手,便会迅速转变为开凿沟渠、加固堤坝的河工,或是手持长矛、操练阵型的预备兵卒。
盆地边缘,依矿而设的冶铁工坊昼夜不息,炉火映红了半边天空,叮当锤锻之声不绝于耳。
得益于临近汉国工业心脏——苍溪的便利,来自苍溪的优质煤炭与汉中本地的铁矿在此交融,在能工巧匠的手中化作寒光凛冽的环首刀、扎甲片以及深耕破土的犁铧。
这蓬勃的军工,不仅武装了汉国锐士,更潜移默化地塑造着尚武之风。
市井乡间,多少少年郎仰望身披玄甲、凯旋而归的军官,眼中燃烧着“封侯觅爵,当万里取功名”的热切渴望。
而那悬挂于千仞绝壁之上的褒斜栈道,犹如汉国伸向关中的动脉,将汉中与更广阔的世界连接起来。
在这条时而凌空、时而入隧的险峻通道上,身披赤黑色军服的汉军巡逻队与驮运着蜀锦、井盐、巴地丹砂的商队擦肩而过。
巡逻的士卒目光锐利,警惕地扫视着云雾深处的动静,确保这条经济命脉与军事通道的畅通无阻;南来北往的商贾则带来了关中的漆器、中原的布帛,也带来了四方的消息与见闻,使得汉中在保有自身特色的同时,亦能呼吸到时代的鲜活气息。
巴地,这里是巴人的世居之地。他们依山结寨,傍水而居,奔腾的江河是其生命的脉络。
渔舟唱晚,猎犬逐山,渔猎仍是稻米耕作之外重要的生计补充。
层叠的梯田沿着山势盘旋而上,种植着耐旱的黍米与精心培育的水稻。
巴人天性劲勇,悍不畏死,尤善操舟弄楫,于激流中如履平地,更熟悉在山林密箐间设伏狙敌。
汉国对此地实行“因俗而治”的羁縻策略,册封当地有威望的酋长、寨主为邑君、道尉,许其世袭,但需向江州缴纳贡赋、听从征调。
同时,汉国文化悄然浸润,官办的“义学”开始在重要聚落出现,教导巴人子弟识汉字、习汉礼、读诗书。
巴地特产的丹砂、珍贵草药与纹理优美的巨木,则通过四通八达的水系,源源不断运往汉国腹地,甚至远销域外。
上庸(连接汉中与中原的战略要冲): 这片位于汉水之滨的土地,过去因群山阻隔而显得沉寂。
然而,“通郑大道”的规划如同一声惊雷,唤醒了这里的生机。
数以万计的民夫、刑徒与工匠,如同潮水般涌入,开山凿石,架设桥梁。
原本仅几十户人家的偏僻聚落,几乎一夜之间膨胀为喧嚣的市镇。
酒旗招展的肆铺、供脚夫歇息的客舍、堆积如山的货栈沿街林立。
过去依靠狩猎采集和零星山地农耕为生的上庸土着,生活节奏被彻底打破。
许多人身不由己地卷入这筑路的洪流,或为官府服力役,或凭借对本地物产的熟悉,做起了小本买卖,向筑路大军兜售酒食、草鞋、山货。
他们是汉国扩张步伐最直接的感受者,生活充满了背井离乡的艰辛与物资转运的劳顿,但也亲眼目睹了道路如何一寸寸延伸向远方,心中交织着对未来的迷茫与机遇降临的兴奋。
申地(原楚国故地): 自姬长伯那位以勇略着称的王叔姬子越在此地大破楚军,将申地正式纳入汉国版图,已有数载光阴。
汉国在此设立郡县,屯驻重兵,并从关中、汉中迁移了大量民户前来实边。
楚风与汉俗在此碰撞、交融。
田间,来自汉地的曲辕犁与楚人惯用的耒耜并存;乡里,楚地古老的巫祭仪式依旧在暗夜的火光中若隐若现,而官学之中,推广的已是汉国的律法礼仪与雅言。
初时,本地楚民对征服者心怀恐惧,但汉国的统治并未如传言般酷烈,反而带来了相对清明的吏治、更稳定的秩序以及高效的农耕技术。
一些无关宏旨的楚地旧俗被默许存在,但官方强力推行的,无疑是汉国的制度与文化。
如今的申地,已成为汉国南抗强楚、东望中原的前进基地。
百姓生活虽不及蜀地富庶安逸,但在连绵的军屯堡垒庇护下,城垣渐次修复,田野重现绿色,市井间也恢复了往来的商贸与人气。
丹阳(巴山区): 此地山高谷深,林莽苍苍,是汉国境内开发最浅、人口最稀的区域。
汉国名将邓靡征服此地后,战略目标明确:巩固边防,攫取资源。
官府组织兵卒与流民,在狭窄的河谷地带开辟出零星的梯田,同时派出精于堪舆的工匠,深入密林,勘探铜、铁、金等矿脉。
世代居住于此的山民,生活方式古朴而封闭,汉国统治的到来,意味着他们必须开始向遥远的江州官府缴纳兽皮、药材作为赋税,并承担开山修路的徭役。
然而,统治也带来了他们以往难以获取的必需品——盐、铁器、布匹,以及通过剿灭盘踞山中的盗匪寨堡所换来的、前所未有的安全环境。
江州宫城,坐落于两江交汇之处,如巨兽盘踞,俯瞰着万家灯火。
夜深人静时,汉王姬长伯常独自立于巨大的羊皮地图前,深邃的目光掠过上面标注的每一处山川、城邑与关隘。
各地传来的奏报、军情、民籍数字,如同血液般昼夜不息地汇入这座权力的心脏,让他能触摸到这个年轻国家蓬勃却又略显紊乱的脉搏。
他看着数据统计,内心微微激动:汉国的蓝图,方才铺开卷首。北方的智氏与看似疲敝的晋国,是枕畔潜在的猛虎;东方的齐国,田氏代姜的内乱虽是可乘之机,但一个整合完毕、由田氏主导的新齐国,或许更具侵略性与不确定性;南方的楚国,虽暂受挫败,然郢都的屈辱一日未雪,其复仇的火焰便一日不会熄灭;新近纳入版图的陈郑之地,人心犹疑,如同未经夯实的堤坝,需时时加固,以防溃决;那规划中贯通南北、连接新旧领土的“通郑大道”尚在艰难延伸;而地图上那块如同楔子般卡在汉国咽喉之地的蔡国飞地,更是他必须拔除的肉中刺。
宫闱之内,夫人海伦的隐忧也并非杞人忧天。
太子之位空悬,长子姬阳的聪颖活泼他深为喜爱,但其母海伦的异域容貌与血统,在素来讲究“华夷之辨”的朝堂与士人心中,始终是一道难以逾越的无形鸿沟。
而贤淑的姒好腹中日益隆起的胎儿,无论男女,都必将为未来的继承格局增添新的变数。
家事、国事、天下事,错综复杂地交织在一起,都需要他这位汉国的掌舵者以无比的耐心与智慧去权衡、取舍。
“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地基,要一夯一夯地打。”姬长伯望着窗外江州城星星点点的灯火,以及更远处沉沉睡去的苍茫大地,心中默念着既定的方略,“先彻底消化陈郑,贯通南北道路,摸清北方智氏与晋国的真实虚实。待国力更加雄厚,兵甲更为精良,粮仓充盈至溢……那时……”他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在地图上那片名为“蔡”的区域,以及其背后,那片广袤无垠、群雄逐鹿的中原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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