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以柔被打得偏过头，嘴角渗出血丝，却突然疯笑起来，眼神怨毒地瞪着万刚：
“还不都是你没用！你总说我娘是你一生最爱的女人，可你还不是为了攀附权贵，娶了陈氏那个满身铜臭的商贾之女做正妻！”
“什么清正廉明，你万尚书最开始不也是看上了陈家的丰厚嫁妆，为了钱放弃自己的所爱？也正是因为你，我才成了被人轻贱的庶女！”
“以我的容貌天资，若我是尚书府嫡女，岂会只看得上一个区区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
她鄙夷地瞥向身后默默站立的万雨霏，眼神里的嘲讽像针一样扎人，仿佛在讽刺她甘愿屈就魏家的选择。
万雨霏神情淡漠地走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状若疯癫的万以柔，缓缓开口：
“人活一世，当知知足二字如何写。你虽是庶出，却能在尚书府安稳长大，习得诗书礼仪，衣食无忧，已是天大的福分。偏要学那填不满的欲壑，什么都想攥在手里，什么好处都想占尽。”
万以柔嗤笑一声，
“你休要同我说教，别以为你整日摆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我就会被你蒙骗！谁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
“柔儿！她是你姐姐，你怎能如此······”万刚气得发抖，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你也是！”
万以柔猛地抬手指着万刚的脸，指甲几乎要戳到他鼻尖，“如果不是你偏爱她，什么好处都想着她，我何至于事事都要争都要抢！你但凡肯为我铺一次路，太子侧妃之位我又何愁不能到手！”
万刚只觉两眼一黑 —— 这个女儿上次在太子府失仪的丑事，他至今还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如今竟还敢当众宣之于口！
他捂着胸口，险些栽倒在地。
万雨霏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悲悯：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费尽心机想得到的一切，如今却连边都摸不着了。”
屏风后，顾念雪摩挲着温润的杯盏，望着眼前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眸光微沉。
欲望是人心的烛火，照亮前路时，也会灼痛凝视它的眼。
守住分寸，方见天地清明。
万以柔死死盯着万雨霏，眼神怨毒又疯狂：
“你一定很得意吧？我的好姐姐！我知道你一直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今日一过，便再没有人同你争了。”
“无论你信不信，我从未将你视为仇敌。”
万雨霏语气平静，“是你贪心不足，总觉得我要打压你，你与你娘一直在外用银钱讨好世家夫人千金，表面上与她们甚为亲近，可你回头看看，当你落难之时，背后可还有人肯为你说一句话？”
万以柔恍惚地回头扫视一圈，喃喃道：
“我没错······我想要靠自己争得想要的，有什么错？错的是老天，是命运待我不公罢了！”
叶垣吉站起身，声音沉沉：
“万以柔，你残杀生母，残害无辜，罪大恶极，即刻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真相大白，公堂之上一片死寂。
万尚书老泪纵横，他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竟是杀害生母的凶手，而自己多年来的纵容，更是助长了这对母女的嚣张气焰，间接害死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听到 “秋后问斩” 四字，万以柔浑身剧烈地抖了起来，方才的嚣张跋扈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踉跄地爬到万刚脚边，一把抱住他的腿，声音突然变得温软，带着谄媚的哭腔：
“爹，我知错了！女儿不想死，您救救我好不好？我保证，以后什么都不跟姐姐争了，我就做您的乖女儿，陪在您身边尽孝······”
万刚猛地推开她，声音嘶哑：
“救？如何救？你做出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时，就该想好自己会面临的后果！”
“不是的，爹，那些事都是娘逼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万以柔膝行着去拉他的衣角，眼中满是乞求，“您是尚书大人啊！只要您一句话，定能为我脱罪的！您救救女儿吧，女儿以后一定听话······”
万刚看着她这副丑态，眼中的失望与痛心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地一脚将她踢开，沉声道：
“你我父女之情，早在你亲手杀了你娘的那一刻，就断了！”
叶垣吉冷声道：
“万以柔，你记住，这世间万物，自有定数。强取豪夺者，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视人命如草芥，必有更狠的报应等着你。好好在那牢里反省吧，看看你费尽心机追求的一切，到底换来了什么。”
万以柔被踢得趴在地上，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终于明白自己再无生机，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
最终被衙役拖拽着拖出公堂，那绝望的哭喊声在长廊里回荡，渐渐远去，只留下满室的悲凉与唏嘘。
叶垣吉当即宣布：
陈氏无罪释放，李源因私通官眷、败坏门庭被判流放三千里，秋莲与初夏虽有隐瞒包庇之罪，但念其揭发有功，从轻发落，各杖三十。
万雨霏看了一眼屏风后那道模糊的身影，缓缓走到母亲跟前，将她扶起。
“娘，咱们回家。”
“回家。”
陈氏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目光掠过欲言又止的万刚，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挺直了脊背。
出了大理寺，万雨霏将陈氏扶到马车旁，轻声道：
“您先跟爹回去，女儿去谢过叶大人，一会儿便回。”
“好。”陈氏应着，目光落在赶上来的万刚身上。
万刚见状，伸手想去扶陈氏登车，陈氏却似不经意般缩回了手。
他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脸上掠过一丝不满，终究还是悻悻地收了回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顾念雪也从大理寺中走了出来。
“民女万雨霏，谢过太子妃！”
万雨霏早已候在阶下，见她出来，当即双膝跪地，行了个标准的大礼。
顾念雪微微一怔 —— 她竟还在这儿等着。
她示意芳儿上前搀扶：
“起来吧，你怎么知道本宫在这儿？”
万雨霏起身，眉眼低垂，语气恭谨却不卑不亢：
“民女斗胆，太子妃身上常伴着淡淡的山茶香，味道虽浅，却格外清冽易辨。且叶大人在堂上说有贵人旁听，民女便斗胆猜测，是太子妃亲临。”
原来如此。
“你在此等本宫，是有话要说？”
“民女是特意来谢太子妃的。” 万雨霏抬眸，眼中带着真切的感激，“若非您及时找来秋莲作证，真凶恐怕至今逍遥法外，家母也难洗冤屈。”
“你很聪慧，该知道本宫帮你，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顾念雪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直直落在她脸上。
万雨霏没想到她如此直白，一时愣在原地。
虽早有猜测，却没料到这位储妃竟会说得这样坦荡，连半分迂回都没有。
顾念雪看穿了她的怔忪，径自往前踱了两步，示意她跟上，声音轻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本宫喜欢跟聪明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你也无需大惊小怪，这世间本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帮扶。”
“民女不敢。”万雨霏连忙跟上，指尖微微收紧。
“雨霏，”顾念雪忽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她，目光清亮如洗，“本宫需要你这样独立自主，敢于挑战规则的人帮我，你可愿意？”
万雨霏心头一凛。
她早想到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只是太子妃身份尊贵，坐拥天下荣宠，自己身上能有什么值得这位储妃图谋的？
她垂眸敛目，声音低了几分：
“民女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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