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室内，查楠满头汗水地看着特招生选拔志愿书，逐字逐句地排查内容当中是否存在漏洞。
经过短时间且并不严谨地分析后，查楠得出一个确切的结论：这不是一份正经志愿填写表。
平日里，查楠只听说，教导主任有点不太正经，可谁能想到，会是这么不正经。
志愿表上，查楠的专业是宇宙生命学，光听这高大上的名字就知道，这个专业的学生毕业以后，除了考公务当老师，基本上是找不到什么体面工作的。
查楠一早就做好了打算，考上大学以后，第一志愿就是报考土木工程或者建筑学，这样一来，毕业以后就可以去项目工地搞施工，混上个十年，大小也是个年入百万的项目经理，从而彻彻底底地根治自己这一身的穷病。
只可惜，土木工程相关的专业，分数线一年比一年高，谷子高中已经好几年没有学生考上这个专业了。
想到这里，查楠不禁叹了一口气。果然，通往财富自由的阳光大道上，早已是人满为患。
“章主任，这志愿书，是不是……草率一点？”查楠有些怯懦地问，于此同时，他瞥了一眼旁边两个留级生，依旧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淡定模样。
毕竟是留级生，流程什么的，都已经走过好几次了，淡然一些，也无可厚非。
章正有些不耐烦地瞪了一眼查楠，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面无表情地质问道：
“你是说第十八号研究所有问题？”
“主任，研究所倒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的专业和特长。这招生简介上都写了，如果填报特招生志愿表，需要有一些特殊才能……”
没等查楠继续往下说，章正立刻打断道：“上学期寒假，你不是说去镇上的殡仪馆打零工，多多少少，也学了些手艺吧。我记得，你为了这事单独找过我，让我给你开具在校证明，否则殡仪馆的馆长就不会收你。”
“主任，我就学了点皮毛，主要是……这跟上大学完全沾不上边啊……”
查楠越说越忐忑，不由得让他想起自己去殡仪馆打零工的日子。
一个年纪轻轻的高中生，若不是被生活逼到了份上，也绝不会想到要去殡仪馆打零工，更何况还是去上夜班。
“宇宙生命学，这个专业，填报志愿的人比较少，所以录取率会高一些。我查过去几年的数据，想要被京都大学下面的研究所录取，高考成绩至少也得是省区前一万名。咱们谷子高中，虽然地方有些偏僻，可翻过两座山，再跨过一条河，就是到了江南市的管辖地界。原则上，你们都算是江南市的考生。”
听到章正这么一说，查楠立刻垂下了头。
前一万名？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们不睡觉，不打游戏，不早恋的吗？
“查楠，特长那一栏，我给你填的是殡仪服务，就是知道你有过一段十分不寻常的经历。这个你放心，我保证，单凭这一点，你一定可以脱颖而出。放眼全国高考考生，拥有你这个特长和‘实习’背景的学生，绝对不会超过十个。”
“实习？”查楠苦着脸，总觉得自己是一只即将被人卖去缅国北方的小羔羊。
“那个……我和殡仪馆的馆长是老熟人，所以实习证明也都给你开好了，已经放进你的档案袋里面去了，现在就差这份志愿书了。今天我本来应该喊上你们家长一起来的，只可惜，最后他们都临时有事来不了。不过也没关系……”
话说到一半，章正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不再继续往下说。
“查楠，林薇薇，杜意风，你们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
林薇薇一脸不为所动，依旧嚼着口香糖。杜意风傻笑了半天，就跟捡了便宜似的，哪里会有什么意见。
反倒是查楠，面对突如其来的人生机遇，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选。
根据过往五年谷子高中的考生数据，一共有273名学生考上了本科院校，其中考上一类院校的学生只有1人，考上二类院校的学生也仅有48人，剩余的学生基本都是去了一些以盈利为目的的三类本科院校。至于那些重在参与的考生，除了复读的那一部分，其他人基本上都成为了工厂的螺丝工。
招生简章上的京都大学研究所，乃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即便是全校第三的查楠，也没法完全不心动。
“考虑好了吗？”章正再次询问道，“慎重一点，并不是坏事，只不过，老师今天的时间很紧张，后面还有很多其他学生。参加特招生选拔以后，就不能再参加高考了。是否录取，最晚明天晚上八点之前，就可以收到招生学校的明确答复。老师可以保证，给你们推荐的专业，都是根据你们个人的特长而来，录取率至少在百分之九十以上。”
“百分之九十？”查楠三人异口同声惊讶道。
此时此刻，面对老谋深算且有备而来章主任，查楠就算长了一百个心眼，也只能缴械投降束手就擒。
“嗯，我想好了，同意参与特招生选拔。”
签完字以后，章正立刻将三人的志愿表收了起来。
“正经事办完，矫情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箱子里那一堆东西，都是年级老师们准备的临别赠礼，待会你们每人选一件，为了搬这些东西，刚才差点闪到腰。当然，我作为推荐老师，也给你们每人准备了一份礼物，就当是毕业赠礼。我只希望，你们离开学校以后，能够奋发图强，找到自己一辈子的热爱，并且能够一直坚持下去，最后，希望你们能够拥有精彩灿烂的人生。”
章正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三个尺寸不一的小礼盒，分别递给查娜三人。
查楠看着自己手里一个戒指盒大小的东西，满是好奇地端详着，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枚质地古朴的铜钱，四方无孔，正反两面分别是“吉”和“凶”两个古代文字，定睛一看，铜钱纹路模糊，边沿处颜色暗淡，似乎已经有些年头。
一旁，林薇薇手里握着一只样式古朴的金色蝴蝶，撩起刘海，直接就扣在了右边头发上。
“谢谢章主任！”
听到林薇薇这个校霸说“谢谢”，查楠还真是生平头一次。
至于杜意风，满脸痴傻地把玩着一支老旧钢笔，如同至宝一般品鉴着每一处细微之处，嘴里忍不住惊叹一句：“哇塞，这可是狗熊牌钢笔，反战限量款。你看这上面的斧头和锤子，真的和书上记载的一模一样。”
“章主任，这么贵重的礼物……就这么收下了，确实不太好意思……”
“不喜欢？”章正斜眼看了他一眼，“不喜欢就还给我！”
“哎哎哎，喜欢！非常喜欢！只不过，我爸妈说，不可以随便收别人的东西，这样不好……”
即便杜意风非常喜欢那支钢笔，可他依旧将其放回了笔盒里面，十分心痛地递还给章正。
那一刻，不仅是查楠，就连凡事都无所谓的林薇薇，也都是一愣。
一个人可以克制自己的癖好，拒绝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确实令人刮目相看。
章正伸出手，接过笔盒，迟疑了一下，随即还是将笔盒塞给了杜意风，气不打一处来地说道：
“这个暑假，你帮我办一件事，这只钢笔就算是给你的报酬。”
此话一出，杜意风又惊又喜，一把握住笔盒，大喝一声道：
“成交！”
“你就不问问，是什么事？”
“我相信，您不会为难我的，嘿嘿。”
如此，杜意风也心安理得地收下了教导室主任章正的临别赠礼。
那一刻，查楠也分不清，这家伙究竟是装傻，还是真的傻。
接下来，查楠三人又在纸箱里面扒拉了好一会儿，每人又挑选了一件心仪的毕业礼物。
就这样，填完特招生志愿以后，带着全校老师的祝愿和期待，查楠，林薇薇，杜意风满是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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