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内,烛火摇曳,将百官的身影在地上拉得扭曲而漫长。
空气凝重得如同实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与恐惧的味道。
龙椅之上,皇帝李景庭端坐着,却仿佛一座正在风化的石像。
短短一夜,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原本乌黑的鬓角,此刻竟已染上了一层触目惊心的霜白。
他咳了几声,那干涩的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每一声都像一记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最终落在晨王李承越身上,那浑浊的眼眸里,才透出一丝属于父亲的关切:
“越儿,听说……你的晨王府,也遭了刺客?”
李承越出列,一身素服,面带悲戚,拱手沉声道:
“回父皇,确有此事。”
“幸得凌博渊与夜阡绝,拼死抵挡,儿臣才得以保全。”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痛,
“然……府中侍卫、仆役,死伤惨重,儿臣……有愧。”
李景庭微微颔首,眼神黯淡了下去。
随即,他的目光如两道利剑,转向了另一侧的四皇子,骁王李承傲。
“骁王,”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
“你的府上,可还安稳?”
李承傲心头猛地一跳,但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他从容出列,躬身一礼,声音沉稳如钟:
“回父皇,儿臣府中一切如常。”
“哦?”
李景庭拖长了语调,整个大殿的温度仿佛又降了几分。
他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龙案上,俯视着阶下群臣。
“前几日,东宫遇刺。”
“今夜,四座王府同遭劫难,三座灭门,一座死伤枕藉!”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雷霆之怒,
“从始至终,只有骁王府,太平无事,连个鬼影都没有!”
他死死盯住李承傲,一字一顿地问道:
“骁王,你告诉朕,为何那些穷凶极恶的刺客,会偏偏‘放过’你的王府?!”
这质问如同一座大山,轰然压下!
李承傲“扑通”一声双膝跪地,额头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铿锵有力,充满了被冤枉的悲愤:
“父皇明鉴!儿臣对天起誓,对此事绝不知情!”
“儿臣斗胆猜测,这必是贼人栽赃陷害之计!”
“其心歹毒,正是要将儿臣置于万劫不复之地,以乱朝纲,动摇国本!”
“求父皇为儿臣做主!”
李景庭听完李承傲的辩解,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缓缓走回龙椅,疲惫地坐下,那双浑浊的眼眸却如鹰隼般扫过殿中每一个战战兢兢的臣子。
“嗯……”
他拖长了音调,似乎在思索,又像是在给所有人施加压力,
“确实有这种可能。”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锐利:
“但朕,不相信巧合!”
“朕只相信真凭实据!”
“丞相之位,自王毅去后,悬空已久。”
“兵部侍郎一职,也同样虚位以待。”
他的目光如探照灯,在三王身上一一扫过,最终,落在了晨王李承越身上。
“晨王李承越。”
李承越心头一凛,出列跪下:
“儿臣在。”
“你虽年轻,但心思缜密,临危不乱。”
李景庭的语气不容置疑,
“从即日起,你暂代丞相之职,总领朝政,料理此案,给朕一个交代!”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让一个皇子直接代理丞相,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重压!
不等众人反应,李景庭的目光又转向了太子李承明和骁王李承傲。
“太子李承明,你为储君,当知兵事之重。”
“骁王李承傲,你沉稳持重,亦需为国分忧。”
他声音一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兵部之事,由你二人同掌!”
“太子主内,骁王主外,相互制衡,相互监督!”
这更是石破天惊!
让太子和另一位皇子同掌一个核心部门,名为“协力”,实为“枷锁”!
李景庭俯视着下方三个神色各异的儿子,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决绝:
“朕的三个儿子死了,朕不能再失去你们三个!”
“从今日起,你们是一体,也是彼此的镜子和鞭子!”
“给朕同心协力,把这摇摇欲坠的江山,给朕扶稳了!”
李承越、李承明、李承傲,三人心中各起波澜,却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们重重叩首,声音在大殿中交织在一起,却带着截然不同的情绪。
“儿臣……遵旨!”
御花园里,花团锦簇,晨露未曦。
但这份生机盎然,却丝毫无法驱散李承明与李承傲身上的寒意。
两人并肩而行,脚步声在寂静的石板路上显得格外沉重。
良久,李承傲终于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大哥……你说,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他……到底想干什么?”
李承明停下脚步,没有看他,而是望着远处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眼神幽深。
“如今,我们兄弟九人,只剩下你我,还有老九。”
他轻声说,像是在自言自语,
“老九命大,我也算是侥幸。”
“可你……”
他终于转过头,目光如针,直刺李承傲的内心:
“别怪父皇怀疑你。”
“说句实话,连我,都觉得这像你的手笔。”
这句话,比父皇在太极殿的质问更伤人。
李承傲的身体猛地一僵,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他不是愤怒,而是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彻骨寒意。
“大哥……”
他的声音颤抖,充满了被冤枉的痛苦,
“就因为我的府上安然无恙,就断定是我吗?”
“你我兄弟多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他上前一步,抓住李承明的衣袖,几乎是在恳求:
“大哥,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这分明是有人要置我于死地啊!”
李承明那锐利的目光在李承傲脸上停留了许久,像是在用一把无形的刀,剖析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最终,他眼中的审视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更冷的沉思。
“如果不是你……”
他喃喃自语,仿佛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整个御花园的阴魂低语,
“那便说明,这盘棋,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缓缓踱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如锤:
“目标不是我们某一个兄弟,而是我们所有人。”
“是想要把我们这些皇子……一网打尽,然后……”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四个字却像魔咒一样在空气中回荡:谋朝篡位。
李承傲闻言,浑身一颤,这个猜测比任何指责都让他感到恐惧。
李承明的目光越过李承傲,望向了那座金碧辉煌的太极殿方向,眼神变得无比幽远。
“别忘了,”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历史的寒意,
“我们的皇祖父,一生南征北战,功盖寰宇,可他膝下……唯有父皇一个儿子得以成年。”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李承傲的脑海中炸响。
他瞬间明白了大哥的意思——在皇权的道路上,兄弟从来不是助力,而是必须被清除的障碍。
这一次,有人用最血腥的方式,给他们上了这一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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