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厅里。
郑颢献上二十来样从爪哇国得来的小玩意。
李禾曦姿势放松的坐在宝座上，随意的看了几眼，转头问向陆芝兰：“你瞧着可有喜欢的，若有，只管拿了家去。”
郑颢这才看向陆芝兰。
陆芝兰轻扯着帕子，语气恭敬道：“我瞧着个个都好，不过长公主为尊，还是先请长公主挑选。”
果然，王八绿豆看对眼，让陆芝兰都这般客气起来，放在以往只要是值点钱的东西她可是头个要抢下的。
李禾曦带着一抹虚浅的笑，指了指前面三样，示意崔嬷嬷留下，又朝一侧划去。
陆芝兰一双圆溜溜大眼一直紧盯着她的手，直到李禾曦的手指在三彩抱幢狮子面前停留，陆芝兰眼里才闪过一丝精光。
她适时出声道：“这座狮子雕的栩栩如生，着实好看，我一向就喜欢这些玉石雕刻的小玩意，见到它不免有些心动。”
陆芝兰说完这番话，还不忘添了一句：“若公主也喜欢，芝兰怎能夺爱。”
说的是茶香四溢，比她手里端着的绿茶还要浓。
“芝兰，你知道本宫喜欢你什么吗？”
“什么？”面对李禾曦突然这一句问话，陆芝兰有些愚钝，“还请长公主直言。”
李禾曦面上闪过一抹意味深长之色，“喜欢你识时务。”
她能顺利撒手陆家庶务，可不是陆芝兰识时务。
她要周景承身败名裂终身不能科考，也需要陆芝兰的识时务。
“这狮子雕虽比不得本宫那些雕刻古玩，却也憨厚可爱。”
李禾曦把陆芝兰的矍然变色看在眼里，又指了指几样，连同这座狮子玉雕收入麾下。
郑颢不知二人间的机锋，便卖力的介绍起还留在长案上的那些东西。
“长公主，陆娘子，你们瞧，这是八音盒，能奏出美妙的音乐。”
说罢，打开盒盖，按下其中一个按键，随即传出一段美妙的击打声。
“果然稀奇。”
李禾曦刚评价完四个字，豆蔻就从外头悄悄进来附在李禾曦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禾曦听完，沉着片刻，道：“本宫突然有些事要去处理，去去就来。”
她合拢手中羽扇，轻抬一个眼皮，崔嬷嬷立刻便伸出手，一双白腻如玉的手搭在了她手背上，而后缓缓起身，端的是行云流水，蹁跹如丽的姿态。
裙摆如天上云霞晃动，她停下脚步，先是看了一眼十分恭敬的郑颢，扫过那衣襟上的糕点渣。
不过片刻便收回视线，有些犹豫：“这里…”
陆芝兰语调轻柔，俨然一副不害羞的模样，“还请长公主放心处理前头的事去，这里由我好好招待陆公子。”
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妥。
李禾曦深深看了一眼规规矩矩站立着的二人，这才携着一众女使嬷嬷往外走去。
待得李禾曦出了偏厅，她才停下脚步回望了一眼里面。
阳光洒在翅檐下，漏得满地灿烂，秋风一重重拂上身，添了几分宁静，亦生了几分暧昧之意。她勾起一抹笑，似嘲笑，似嫌恶，“豆蔻，你知道‘翠屏山’这个典故吗。”
豆蔻想都不用想，开口道：“婢子知道，婢子小时，宫里头有一回有位娘娘生辰，就点了一出翠屏山，婢子那时不当差，就偷偷躲在角落里给看完了。”
“这出戏讲的是一个杀嫂投梁的故事，”看着李禾曦的神情，豆蔻又道：“那妇人和外男私通，被他夫君的结拜兄弟察觉，遂提醒。然这妇人和那奸夫提前得了消息，便反诬他行为不端，两人因此绝交。”
“那结拜兄弟一气之下杀了这奸夫，并找到了奸情证据，妇人的夫君悔悟，和结拜兄弟一起设计引诱妇人至翠屏山，堪破奸情并将她头颅一刀砍下。”
说着，往脖颈处做了个抹杀的动作。
李禾曦拂去飘到她发髻上的叶子，笑着道：“你说的一字不差。”
崔嬷嬷比豆蔻心思细腻老到，她立即想到了其中关窍，“老奴本来还不明白长公主为何要令豆蔻将我们支开，现在才恍然大悟，原来长公主是这个意思。”
随后她笑了一声，不置可否，“孤男寡女的，正所谓干柴烈火。”
李禾曦弹开叶子，看着叶子飘落而地，这才道：“正如那翠屏山中的那一对狗男女。”
郑颢看着李禾曦的裙角消失在视线里，这才敢肆无忌惮的打量起陆芝兰。
面对郑颢黏\/热的视线，陆芝兰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扯了扯衣领，露出姣好的线条来。
“郑公子，”她一壁说一壁缓慢来到他面前，“不知这八音盒如何操作，能否教教妾身。”
妾身这二字，她咬的极为重，尾音处直勾的他心痒痒。
郑颢微微垂下眼睑，似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脂粉味。
他稳了稳心神，才指向这八音盒，“陆娘子，你看右侧格内这个键，是为开关。按下这个键后，中间这个蝴蝶形便会启动。小锤敲击钟碗，鼓槌去敲击小鼓，就会形成一首美妙曲子来。 ”
陆之远说完，按下开关键，袅袅声响从八音盒里响起，音乐如泣如诉，合着一缕幽香，慢慢沁入心腑。
不知不觉两人近的，两道袖子都能碰在一起。
“原来这爪哇国也有这等懂音乐之人，”一曲曲子奏完，陆芝兰旋即含了笑娇怯怯道：“就是不知这八音盒耐不耐听，万一坏了，全大周仅此一件的八音盒就这么没了，可就可惜了。”
陆芝兰说话时嘴角是微微扬起的，如他夜里在月下常常喟叹一般，那月是一轮弯月，碰触不得。
但若说碰触不得，偏偏人却就在你眼前，眼波流转中又眉目绚丽，仿佛这是她设下的勾魂陷阱，叫你无端陷入。
郑颢心头一跳，“若是陆娘子不嫌弃，我会些修复手艺，将来可帮陆娘子瞧瞧。”
陆芝兰听罢，眉梢眼角都俱满了势在必得的笑意，她故作矜持道：“那就要麻烦郑公子了。”
郑颢将陆芝兰的笑意一一看在眼里，他眼里的炽热无遮无拦洒下：“能让陆娘子开心，我便也开心了。”
陆芝兰一听心内一动，毫不犹豫上前握住他的手。
外头却响起了一道声音。
“兰娘子，可挑选好了。”
刚握紧的手，旋即又放开了。
分离的时候，陆芝兰手掌心传来一道酥麻麻的痒意。
“长公主，我挑好了，便是这个八音盒。”
她上前垂首道。
李禾曦步入偏厅，在他二人之间转了一转，扬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兰娘子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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