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茶楼仅与同盟公署一墙之隔，透过二楼侧窗竟能直接俯视同盟公署的内院。那些闲人口中的“老大”将甄天极与万俟钰请到茶座上坐下，又叫茶博士上了好茶。
“这几个伙计不懂事，惊扰到了二位，在下替他们赔礼了……请喝茶，啊，请！”这位老大看起来还算斯文，留着半短不长的胡子，穿着锦衣皮袄。“在下姓俞，是这座茶楼的掌柜。但其实在下做的不是茶楼生意，之所以把茶楼开在同盟公署旁，实际上是在做帮江湖散派入盟的生意。”
“哦？这也算是一门生意？”甄天极颇感兴趣。
“哈哈哈……”俞掌柜将双手笼进袖子，“我观二位刚才匆匆进去，又匆匆出来；想必是入盟不顺，碰到棘手的问题了吧？”
“我们……倒也……”
“小可做这行快两年了，自武林同盟搬迁至此就在旁边开设了茶楼。甭管客人遇到什么问题，小可都能解决。您若是有人、缺钱呢，我们就借您钱；您若是有钱、缺人呢，我们就借您人。”
“哦嚯嚯，原来是放贷的。”甄天极浅笑，摇摇头。
“诶，也不完全是。我们借钱不要利息，只要您入盟之后把本金还回来就成。”
“哦？那你们赚什么？”甄天极很想知道他们在耍什么把戏。
“唔……敢问二位，为何要入盟？可知道入盟的利好？”
“呃，我们就是想把本派发扬光大。至于利好么，还真不太了解。请指教！”
“贵派有几人呢？”俞掌柜取出一个册子，翻到空白页记录起来。
“不瞒阁下，目前只有贫道与师弟二人。”
“嗯……有多少本钱？”
“可随时从钱庄取一千五百。”
“行啊！行……”俞掌柜连连点头，“贵派可有什么独门秘技？”
甄天极眼睛转了转：“独门……算不上。我们只是颇有些拳脚功夫罢了。”
“欸！我看二位功夫好着嘞！”俞掌柜说笑着，又在册子上记一笔。记录毕，他放下毛笔将纸面吹吹干；心中盘算一阵，将写好的东西推到二位道人面前。“二位的情况，在下已略作了解。二位且听在下分析。”
天极天玄点点头。
“先说说入盟的利好，可不止将门派发扬光大这一点。要知道，武林同盟那是朝廷扶持的，只消入盟，就能向朝廷申请贷款。这笔贷款，可比钱庄的利少三分呐！”
“朝廷……为什么要给同盟这等利好？朝廷不会亏么？”甄天极不解。
“亏什么？这是放贷，又不是拨款。况且把钱划给同盟维稳，总比划给地方去剿匪来得实惠吧？”
“用同盟来维稳？”
“是啊……为什么有那么多绿林草寇？还不是因为填不饱肚子又有一身力气，想搏一把罢了。俗语道堵不如疏，派官兵去镇压，不如鼓励他们加入门派，上擂台去拼斗。又能争名又能夺利，岂不美哉？久而久之，谁还去做那打家劫舍、刀尖舔血的勾当？”
“嗯，似是有理，倒算个说法。看来朝廷，也是深有考量的……”甄天极神情凝重地拈须，思考其中究竟藏着何等猫腻。
“那是自然。所以二位成立门派，里外里就是在为朝廷出力呀！”
“不敢不敢，我等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道长过谦啦……说正事说正事。我看二位的情况不像缺钱，却是缺人。江湖门派加入武林同盟，要按上、中、下三等来申报：上等门派至少百人，中等门派至少五十人，下等门派至少十人；均要半数有功名。”
“是不是越大的门派越容易入盟？”万俟钰问。
“不一定。越大的门派，审核还越久呢。不过大门派可得的利好更多——朝廷放的贷款，是按人头算的。我看二位本金充足，就给二位按照上等门派来算吧？”
“啊？”甄天极吓了一跳，“我们现如今就两个人，如何凑得百人？”
“好凑，好凑。报的人数多，拿到的贷款也多嘛，百利而无一害。去年武帮会的亚元，绝风派，您可有所耳闻？”
“嗯？”这三个字刺到了万俟钰的神经，他立刻竖起耳朵，“绝风派怎么了！”
“绝风派犯了大事……”俞掌柜凑近低声道，“他们伪造了门派弟子名单，在最后那场打擂上被盟主查出。本来他们的成绩该被取消、人也要身陷囹圄，亏得我们出手，才保住这个亚元。”
“什么！”
“师弟！师弟……”眼见万俟钰又生怒意，甄天极忙按住他。“帮他？怎么帮的？”
“把他们那假的名单，做成真的。同盟第二次去核查时，名单一字未动；但那些人嘛，已经是绝风派弟子了。”
“这又怎么做到的？贫道听说，名门正派的名单都会交由户部备案。就算是你们一时间买通那些弟子让他们改口，如何改得了户部备案呢！”
“哈哈哈，这就是我们的本事了。”俞掌柜不再多说，“不过二位放心，我们的手段绝对正当，就是朝廷来查，也无所畏惧。”
“你们收了绝风派多少好处？”万俟钰没好气地质问。
“啊……这不能讲，不能讲，哈哈……”
“师弟，你也太好打听了……那敢问俞掌柜，我们如果借人入盟，有什么讲究？”
“借人是这样的：道长您选定要多少人，我们去拉人。拉够了，入盟申请我们帮您写、帮您递，您只要本人去按手印就成。这期间我们不取您一个钱，只要等批下来、朝廷贷款划给您，我们抽其中一成就够。”
“啊？呵呵呵……”甄天极冷笑，“这倒真是门好生意。让你们抽去一成，我们拿九成却要还十成？”
“道长这样想可就狭隘了。那钱是活的，会生小钱的呀！为什么我建议您成立大门派，就是因为套到手的款多，生小钱的速度就快。”
“贫道不懂经商之道，不会钱生钱的法术。”
“不难。入了盟，您把贷款作路费，多参加参加各地的打擂。以您二位的功夫，拿个魁首岂不是轻轻松松？整个贝州的擂台打一圈下来，不但贷款还清，保您的口袋也满满当当。”
“不妥不妥……我等能力有限，若是得不了魁首，这欠款要还到何时？不妥不妥……”
“唔……那，就要给二位找个靠山了。”俞掌柜眼中划过狡黠，“小可给二位找个好靠山，准保一直资助贵门派。不过条件么，就是要拿走朝廷拨发的贷款，全部。”
“全？全部！”
“您莫要紧张，这钱我们拿走，自然也不用您还。您就安安心心入盟，该招弟子招弟子，该传道义传道义。”
“听掌柜的意思，我们拿不到这笔款，也无需还；白白就得了个名门正派的名号，还有善人资助。可是？”
“是了，是这意思。”
“有这等好事？”甄天极满腹狐疑，“那我们成立门派跟您借调的人，要何时还呢？”
“贷款到了就还。他们自会去户部销名，亦不用道长费心。只是武林同盟对所有名门正派半年一核，人数不够会降级，乃至踢出同盟。所以为了不被降级，您还是积极招收弟子补上人数得好。”
“贷款还不上，会怎的？”
“哈哈哈……朝廷的贷款不还，您说会怎的？请到刑部喝茶，略住一住呗。”
“嗯……”甄天极总算听了个明白。
“怎样？您是想怎么入盟，要不要找靠山呢？”
“好虽好……”甄天极一甩拂尘，“只是贫道一山人，眼睛浅、胆子小。若说一口气成立个百人门派，实在是惶恐不安。不如先借八人，以下等门派入盟，可否？”
“这……”俞掌柜面露难色，“那您要不要找靠山？”
“不是不可。”甄天极很想看看这靠山究竟谓何。
“哈哈，好。”俞掌柜这才有些喜色。他取出一叠文书：“咱们这就开始吧？二位看看这些合同，一签完，在下就立刻去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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