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日落时分，上官云风才姗姗回府。弄花伺候他洗手更衣，婆子则站在一旁回答他的问题。
“杨姑娘怎么样，待得还习惯吧？”
“好呢。裁缝过两天把新衣裳送来。这人哪，就得打扮。梳洗完了之后，就跟仙女儿下凡一样！”
“哦呵？”云风笑道，“看来我这银子花得值啊。”
“不过……”婆子眉头一皱，吞吞吐吐似有话说。
“嗯？”
婆子扯着云风的耳朵，窃窃私语一番。云风听完也变了脸色：“确定么？”
“啊！”婆子煞有介事地点着头，“除了这个，我还看了她的牙，的确没长全呢！”
云风三两下拽掉外衣扔到弄花手里，骂骂咧咧地往后院去。
他进了纤纤的屋子，门口不很明亮的烛光映在纤纤脸上。明暗交织，她还是那样惹人生怜。
“老爷……今晚就要我伺候吗？”
“来先坐，我有话要问你。”云风把她请到座位上。“你多大了？”
“我……刚十五……”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谁教你撒谎的？”
没想到云风冷不丁会这样问，纤纤抿紧嘴不回应，眼泪却吧嗒吧嗒掉下来。
云风见状也不敢大声，清了清嗓子柔声问道：“是杨沐荷让你这么说？”
她慢慢地点头。
“哼，我就知道……”
“老爷！”纤纤扑通跪在云风的脚边，呜呜咽咽道，“您别不要我……二叔也是为了我好，他拿银子是给我娘治病的……我什么都会干，您别瞧我年纪小……”
“唉呀起来起来……”云风把她拉回椅子上，拿出帕子丢给她拭泪。“你到底多大？”
“十一……”
“啧……”云风直撇嘴，“杨沐荷真把我当畜生了……”
“不怪二叔……”
“行了，真是个傻丫头……”云风把婆子叫进来嘱咐一通，又对纤纤道：“你先在我这儿住两天，这事儿等我跟你二叔商量完了再说。”
“老爷！老爷！求您别跟我二叔说！”纤纤又跪下，不住地磕头，“我娘还躺在炕上等大夫呢……”
云风让婆子扶她起来，不耐烦道：“我又不是活菩萨，你娘的事让你二叔想办法！”
这边正恼着，那边突然家丁来报有人在北府门口滋事。
“爷，是个醉了酒的，嘴里一直喊着要……要爷还他纤纤姑娘……”家丁捂着半边脸，“那人功夫好生了得，凡是上去轰他走的都被他打趴下了……我插了两句嘴，也被赏了个嘴巴子……现在已经没人敢惹了，只能来告诉爷……”
“呵！我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好事！”云风瞪了一眼纤纤，向府门赶去。
————
“上官……云风！你给……你爷爷出来！”
云风还没走到影壁，就听到那人的高叫声。一群家丁抱着腿的、捂着头的，跛脚歪嘴站在一旁，可怜巴巴地望着云风直打颤。云风见这光景心里也是一咯噔，犹豫着要不要把镖局里值夜的几个镖师请来。
“上官云风！嗝……我告诉你！纤纤……是……是我干闺女！你，你怎么……嗝……光把银子给……给我师哥……嗝……”
这声音让云风觉得好生耳熟。
“爷，是熟人啊！”剪月溜着影壁的边从大门口窜回来，一脸坏笑道，“您不瞧瞧是谁？”
云风从影壁后出来，就着府门的一排大灯笼看清来者——那人剑眉凤目，醉态之下尚有一股英气，不是程沐风是谁？云风不怒反喜道：“哟，这不是程先生？快快！快请进府！”
“你走开！我……只跟上官……云风说话！”
“咳咳。”云风亲自过来扶他，“我就是上官云风。”
“啊？呃你……呃……”沐风醉眼朦胧，仔细辨认许久；忽而酒劲上涌，晕倒在地不省人事。
云风瞥一眼远远围观不敢近前的家丁，叱责道：“抬进去啊！”
家丁你谦我让半天，最终还是剪月和弄花来把人抬走了。云风本想去找沐荷说理，可眼下日思夜盼的人主动送上门来，他又如何舍得脱身。吩咐完厨房做醒酒汤，云风亲自来到沐风的卧榻旁候他醒来。
“你为是……来苦就打了……上官云风……别见……别见……”沐风不知在胡乱梦呓些什么，唯独上官云风的名字叫得清楚。
云风边喝茶边听着，不禁笑出声。“别见谁？别见上官云风？”
“别见……上官云风……唔……”沐风咂两下嘴，慢慢睁开眼睛。“嗯？”察觉到周围的环境不大对劲，他忽地坐起身，警惕地观察起一切。“呃……”然而酒劲还没过，加之起身太猛，他忽觉头痛欲裂，脑中仍是一片混沌。
“爷，做好了。”弄花端上来醒酒汤。
“来先喝了吧，醒醒酒好说话。”云风接过汤碗，递到沐风面前。
沐风将信将疑地接过来喝一口，随即吐到地上破口大骂道：“甚么……狗屁黄汤，淡出鸟来了！嗝……‘待俺三拳打翻这牛头并马面，再去那……阎罗爷爷……’嗝……”半句未唱完，他便一头栽倒在卧榻上，呼呼大睡起来。
“哎——”弄花见打翻的汤水污了被褥，气得要上来揪住沐风理论，被云风拦下。
“这副醉态，着实可恨，却也可爱。”云风掸了掸被汤汁溅到的衣裙，与弄花一齐出屋。“让他歇着吧，明早再与他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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