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人情世故
这一回，许聪聪没着急改，她先拿了一大摞党报看，学习人家的语言风格和话术，又跟刘主任要了好几份之前的工作总结开始学习。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的是《南周》、《冰点》这样的媒体，喜欢的是有态度、有立场、有深度、有温度的文章，希望自己能成为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最烦的就是人云亦云，最讨厌的就是官腔官调。
北大的学生尤其如此。
颐和园路5号的学生和斜对面双清路30号的学生常年互相调侃，隐隐互相鄙视，其中有一点就是，一方嫌弃另一方过于务实，另一方嫌弃这一方过于理想。在许聪聪看来，这才是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的根源。
许聪聪的同学里，大家目前想的都是毕业以后去南方系的媒体工作，希望能够为社会变革出力。没有一个想考公务员的。
考公，在他们看来，那就跟结婚一样，都是坟墓，一个是爱情的坟墓，另一个是独立思想和独立人格的坟墓。
当然了，现在大家都刚上完大一，还是天真烂漫、理想主义的年纪，真到了找工作的时候是个什么光景，那得另说。说不定到时候就变了。
要写好这篇新闻通稿，许聪聪之前的知识储备显然不太够。
所以，先学习。
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本来，许聪聪讲究的是效率，领导布置了任务，她当天就要完成。
现在，她不着急了。
她问了之前长期负责写新闻通稿的办公室副主任魏阳，这位是复旦大学毕业的，之前是秘书长的“得意门生”，是整个编辑部最受秘书长器重的人，“稿子必须今天写完吗？？”
魏阳笑道：“不要着急，这两天弄完就行。你写完了我帮你看一眼。”
许聪聪感激道：“谢谢魏老师！”
编辑部的人习惯性管刘主任叫刘老师，但是魏阳因为年轻，二十五岁左右，大家都叫他小魏，新来的沈蓉喊他“小魏哥哥”，只有许聪聪喊他魏老师。
魏老师是有点好为人师的，他很高兴，便打印了之前自己写的一批新闻通稿给她看。
当天晚上，许聪聪下班回家，抱着一摞报纸，还抱着一摞打印稿。
许新安问她：“今天工作没做完？”
“不是今天的工作。是这两天的工作。明天弄完就行。领导让我写新闻稿，我写好了，他嫌我吹牛吹得不够大。我先学习一下怎么吹牛。”
许新安笑道：“你不要想着是在自己吹自己，你要想着你是在吹别人。这样你就没有心理负担了。”
许聪聪一想，也对，吹自己会有一种羞耻感，吹别人不会。而且，新闻通稿嘛，又不署名的，谁也不知道是她吹的呀。
思想工作做通了，第二天，许聪聪再下笔的时候，文思泉涌，有如神助，吹牛都不用打草稿啦！
写完以后，她发给魏阳看了看，魏阳给她一个大拇指，“厉害呀！我当初学会写这样的文章，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
刘主任看完以后笑得哈哈的，“你真有悟性。”
许聪聪美滋滋，直接拿给秘书长看了。
这回老杨同志也很高兴，“进步很快。”
他带过的人不少，这个是进步最快的，从地上一下就飞天上去了，都没有循序渐进的过程。之前他带人，得一遍一遍地打磨，一点一点的进步，这个倒好，一步到位了。
这要是个已经毕业的大学生，他就直接给她一个编制，留下她好好培养了。
许聪聪初战告捷。
一整天，有好几个其他部门的同事过来看她，跟她闲聊，“听说你完成了秘书长安排的工作还没挨他骂？”
大家分享了好多自己挨骂的经历，许聪聪听得目瞪口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一个正局级单位，老杨同志是正局级领导，竟然会“破口大骂”？
没错的，听大家的讲述，真的是“破口大骂”！
她以为领导们都是温和的、讲理的、就事论事、有错纠错的，慈祥的、和蔼的，没想到还有骂人的？
许聪聪觉得自己这个实习工没白干，她至少学到了一课。她窥见了真实世界的一角。
当天晚上，许聪聪照旧到点就走。
杨秘书长组织加班的同事一起吃饭。
他的秘书张潇问刘主任：“你们办公室的许聪聪呢？又走啦？她还没跟咱们一起吃过饭呢。”
“人家活干完了呀。”
张潇说：“小孩，年轻，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干完了也留下来一起吃饭呀，跟同事们打成一片。”
“人家大学没毕业呢，要那么多人情世故干嘛？一个个都变成老油条了还有什么意思？”
“说的也是。”
杨秘书长插话道：“还是别跟咱们一起吃饭了，咱们这些人，说话糙、办事糙，两杯酒下肚，什么话都聊，荤素不忌，小许还小，别把她带坏了。”
张潇开玩笑道：“那您怎么不怕把我们带坏了啊？”
“你们多大了？人家多大？”
杨秘书长又说刘主任：“你们咋想的啊？我看她简历，她还未成年呢！”
刘主任说：“一开始没注意她的年龄，就看到她大一暑假找实习工作了，还是北大的，我和王社长就想着见见面，聊聊看看，没想到小姑娘还挺稳重，我们就想着试用一下，嘿，人家工作也挺好，态度也挺好，特别踏实。反正她也没签合同，不用交社保，成年不成年的，也没啥大事，她也快成年了。”
张潇惊讶道：“她都上完大一了还没成年？”
“我听她说，她上学早，她老家那儿小学初中是八年制，又少了一年，所以考上大学的时候十六岁多点，现在刚十七岁多点。”
杨秘书长说：“工资方面别抠搜，按正式工给她结，保险不用交，现金补给人家，咱别欺负孩子。人家暑假不回老家，选择实习，应该是勤工俭学的。”
张潇说：“体验生活吧。应该不是勤工俭学。她脚上那双花花公子的休闲鞋，要四百多块呢。我上次逛商场看见了都没舍得买。她衣服也挺贵的，我感觉她穿的那些我都在阜成门华联见过，那里面的衣服都很贵。”
杨秘书长说：“那应该是人家父母能干，家里条件还行。但那是人家的事，咱们给人结工资是咱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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