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个钩爪勾住墙垛的同时,其余的士卒也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他们紧随其后。
一个个钩锁接连甩向城头,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却又被风巧妙地掩盖了大半。
一千余人如蚂蚁般沿着绳索向上攀爬,身影在城墙上连成一道道黑色的线条,动作迅捷而默契,没有一人发出多余的声响。
眼看着最前方的士卒已快要摸到城头,指尖即将触碰到垛口的那一刻,城墙上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原本安静的守城士卒,不知为何,瞬间杂乱了起来!
“敌袭,御敌!”
一声暴喝划破夜空,紧接着,城头各处突然亮起数十盏灯笼,昏黄的光瞬间照亮了攀爬的龙骧卫士卒。
更令龙骧卫士卒心惊的是,城墙内侧的阴影里,一个个身着甲胄的弓箭手突然起身,手中长弓早已拉满,箭尖泛着冷光,对准了城下攀爬的身影。
“放箭!”
随着校尉的一声令下,箭矢如暴雨般向着下方射来,“咻咻” 的箭声密集得让人头皮发麻。
一名正爬到半途的龙骧卫士卒躲闪不及,箭头直接穿透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了玄色劲装。
他闷哼一声,却死死抓住绳索不肯放手,另一名同伴立刻伸手将他拉向城墙阴影处,试图避开箭雨。
但城上的箭矢越来越密,有的直接射断了绳索,攀爬的士卒失去支撑,从数丈高的城墙上坠落,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却很快被后续的箭雨与呼喊声淹没。
城墙上的津河军守军显然早有防备,灯笼的光芒不断移动,将每一处攀爬点都照得透亮。
弓箭手们交替射击,箭无虚发,城垛后还不时探出几名手持长枪的士兵,对着靠近城头的龙骧卫狠狠刺去。
原本悄无声息的夜袭,瞬间变成了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夜色被鲜血与火光染上了狰狞的色彩。
城墙上的箭矢密如暮春的急雨,斜斜掠过城墙垛口,带着尖锐的呼啸往下倾泻。
“铛 --- 铛铛!!”
箭矢撞击盾牌的声响此起彼伏,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中夹杂着钝器砸击木头的闷响,在夜空中回荡。
有的箭矢力道极其猛烈,竟穿过木盾,深深的钉入了盾牌之中。
箭尾的羽毛由于力道还在不住颤动。
而有的则擦着盾沿飞过,带起一阵寒风,让龙骧卫的士卒不由的更加小心谨慎。
龙骧卫的士卒没有办法,只能将自己的身体尽力躬在盾牌之下,肩头紧紧抵着盾牌边缘,把自己的头遮得严严实实。
可即便如此,这小小的盾牌也不足以将人完完全全的保护下来。
一支流矢穿透两块盾牌的缝隙,精准钉进一名士卒的小臂,鲜血瞬间顺着甲胄的缝隙渗出来,染红了半截盾牌内侧,他闷哼一声,却不敢松手丢盾,只能咬着牙将手臂往怀里缩了缩,任凭剧痛顺着骨头缝蔓延。
另一人则被箭矢射中膝盖,膝盖一软便跪倒在地,盾牌脱手滑落,紧接着数支箭矢便扎进了他的肩头和后背,凄厉的哀嚎声冲破喧嚣的战场,在城墙下久久回荡,听得同伴们心头一紧,却无暇顾及,只能咬着牙继续坚守。
但好在,城下的龙骧卫并未被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数十名弓箭手半跪于盾阵之后,趁着城上箭矢稍缓的间隙,迅速弯弓搭箭。
他们将弓弦拉满,箭矢斜指天空,借着力道向着城头抛射而去。
羽箭划破长空,带着呼呼的风声掠过城墙,虽因高度悬殊,大多落在了城垛之外,却也有零星几支射中了来不及躲闪的津河军士卒。
一名津河军士兵正俯身射箭,一支流矢恰好射中他的肩胛,他惨叫着从城垛上翻了下去,重重摔在城墙下的乱石堆中,没了声息。
借着这短暂的掩护,几名龙骧卫士卒双手紧握缠绕着麻绳的铁钩,奋力向上一抛,铁钩带着呼啸飞过城垛,牢牢勾住了城墙上的砖石。
他们一手死死攥着绳索,一手仍举着小巧的圆盾护住头部,双脚蹬着粗糙的城墙砖,借着臂力向上攀爬。
城墙上的津河军见状,立刻放下弓箭,伸手去掰那些钩锁,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铁钩,便听得下方传来一阵沉重的撞击声。
数架长约数丈的木梯被龙骧卫士卒合力扛起,顺着城墙稳稳搭上墙头,梯顶的铁齿深深嵌入砖缝,牢牢固定住。
阵后高坡上,辛稼轩立马而立,玄色披风被风卷得猎猎作响,他腰间的佩剑剑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城墙下密不透风的箭矢,眼神却丝毫未动。
既然要做饵,就得做得足够真,足够烈,才能让津河军的注意力死死钉在这处城墙下,而不去在意悄悄离开的薛贵他们。
第一批龙骧卫抵达城墙脚下时,他便已抬手示意,继续让下面准备好的第二批士卒向前进攻。
这支主攻队伍早已列成密集的方阵,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他们借着城上箭矢尽数倾泻向下的空隙,大步向着城墙处跑来,他们将盾牌举过头,使其连成一片移动的铁壁。
甲叶摩擦的脆响和震颤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如同惊雷滚过旷野。
津河军的注意力全被城下的盾阵和攀爬的士卒吸引,竟未察觉这支生力军的逼近。
转瞬之间,第二批龙骧卫便已冲到城墙脚下,与第一批士卒无缝衔接。
第一批士卒立刻向两侧散开,为后续部队让出空间,第二批士卒则迅速分作数队,有的接过木梯加固,有的则顺着已钩好的钩锁向上攀爬。
他们腰间别着短刀,一手抓着绳索,一手举着小圆盾,动作迅猛如猿猴。
城上的津河军这才察觉不对,想要射箭阻拦,却发现城下的箭矢依旧密集,而攀爬的龙骧卫已越来越近,有的甚至已爬到了半墙高,手中的短刀寒光闪闪,吓得他们连忙俯身抵挡,一时间阵脚大乱,箭矢的密度也明显稀疏了许多。
可这样快要溃败的局势,并没有如愿的进行下去。忽然,一道洪亮的声音划破沉沉夜色,像惊雷般砸在城墙上下 ——“落石!滚木给我用上!狠狠砸!”是文常。
他的声音裹挟着夜风,带着如同金属般的冷硬,没有丝毫的慌乱,字字都砸在津河军士卒的心上。
方才还在城垛边手忙脚乱的士兵,攥着弓箭的手猛地一顿,眼中的惶急像被冷水浇灭,而后变成了坚定。
这几日,城中的士卒与民一直在往城墙上搬运器械,所以守城的津河军很容易便能够直接使用。
此刻城垛旁的空地上,粗如人腰的滚木码得整整齐齐,旁边的落石堆足有半人高,石块个个磨得棱角锋利,是士卒们连夜从城城中各处凿来的,此刻正静候着用场。
“喝!” 四名津河军士卒率先扑到滚木堆前,每人抱住圆木的一角,臂膀上青筋暴起如虬龙,齐声喝出短促的号子。
数百斤重的滚木被他们合力抬起,再狠狠往前一送 ——“轰!” 滚木砸在城墙砖面上,木屑飞溅,带着呼啸的风声顺着城墙斜坡往下滚。
正抓着木梯爬到半墙的龙骧卫,只觉后背突然传来一阵巨力,整个人像被铁锤砸中,手指瞬间脱力,从梯杆上弹开。
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滚木死死压住,跟着圆木一起往下撞。
沿途又勾住了三名攀爬的同伴,甲胄碰撞的脆响、士卒的惨叫混在一起,像一串断线的珠子往下坠。
“当心!”
城墙下的龙骧卫刚喊出半声,滚木已重重砸在盾阵边缘。
两名举盾的士卒来不及躲闪,被圆木直接压在身下,铁盾“咔嚓” 一声断成两截,木刺扎进甲胄,闷哼声瞬间被混乱的声响吞没。
更糟的是,滚木并未停下,带着被砸中的龙骧卫继续往人群里滚,又绊倒了五六名正准备搭梯的士卒,有人被蹭到膝盖,当场跪倒在地,刚抬头便被后续滚落的碎木砸中额角,鲜血瞬间漫过眉眼。
城上的津河军见状,士气更振。
又有士卒搬起碗口大的落石,瞄准攀爬的龙骧卫狠狠砸下。
一块石头正中一名龙骧卫的手腕,他 “啊” 地痛呼,抓着绳索的手一松,整个人顺着城墙往下滑,途中撞在木梯上,梯杆晃动间,又有两名同伴跟着摔了下去。
文常站在城中央的望楼上,玄色官袍被夜风掀动,他手扶城栏,目光扫过城下混乱的龙骧卫,声音依旧沉稳:“别停!滚木落石跟上!守住梯口!”
高坡上的辛稼轩眉头猛地蹙起,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
他看着城墙下原本有序的攀爬阵形被滚木冲得七零八落,龙骧卫的哀嚎声混着滚木撞击声飘来,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 文常这一手,倒真是早有准备。
城墙之上,津河军的喊杀声此起彼伏。
城墙之下,龙骧卫的盾阵已乱了大半,有的士卒想拉起被砸倒的同伴,有的则忙着躲避滚落的器械,刚搭好的几架木梯,也被滚木撞得歪歪斜斜,眼看就要从城墙上滑下来。
城下的龙骧卫已没了方才的锐势:被滚木砸断的木梯斜斜卡在城墙砖缝里,半截梯杆垂在半空晃荡;几名士卒挣扎着从碎石堆里爬起,甲胄上沾着血污与木屑,刚要伸手去拉同伴,又被城上落下的石块逼得缩回盾后。
辛稼轩在山坡之上,眯眼望着远处城墙下的混乱,方才文常的滚木落石来得又快又猛,再耗下去,龙骧卫的伤亡只会更大,且原定 “吸引注意力” 的目的已达,此刻撤军恰是最佳时机。
他抬眼望了望天际,天空越发黑暗,算着薛贵与齐国忠的部队应该已经绕到了升龙府背后,他也不再犹豫,开口说到:“撤军。”
身边的副将早候着指令,他迅速抱拳行礼开口说到:“末将遵令!”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朝着不远处的营地大步流星走去。
没过一会,营地之中便传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当!当!当!”
是铜钲声。
那钲是半人高的铜制器物,顶部系着红绸,被一名赤膊的亲兵双手握着木槌敲击,每一声都清亮如冰玉相击,穿透力极强,竟盖过了城墙下的喊杀与滚木撞击声,在夜空中稳稳地传向战场各处。
且这钲声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严格按着“三响一组”的节奏,敲得掷地有声:第一响时,城下架梯攀爬的龙骧卫士卒手就是一顿;第二响传到耳中,最靠近城墙的两名士卒已松开抓着梯杆的手,借着绳索快速往下滑;待第三响落下,所有还在进攻的龙骧卫都停下了动作,目光齐齐望向辛稼轩所在的高坡。
“盾阵!断后!” 负责断后的校尉反应最快,见钲声响起,立马扯开嗓子喊喝。原本分散的盾阵士卒迅速向中间靠拢,铁盾层层叠压,重新织成密不透风的铁墙,弓箭手持箭半蹲在盾后,目光警惕地盯着城头,为后撤的同伴筑起屏障。
那些从木梯上滑下的士卒,落地后也不慌乱,顺着盾阵的缝隙快速往后退,没人敢贪恋兵器或同伴的尸体 —— 他们都知道,钲声就是军令,乱了秩序只会死得更快。
辛稼轩立于高坡上,看着下方龙骧卫从“攻城阵型”快速收缩为 “撤退阵型”,目光扫过每一处动向,直到见断后盾阵稳固,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风依旧裹挟着战场的血腥气,但那串铜钲声还在继续,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分散的龙骧卫重新串联起来,缓缓向着营地方向回撤。
城上的文常听见钲声,也皱着眉走到城栏边,望着开始撤退的龙骧卫,抬手示意士卒暂缓落石。
他没有选择让士卒乘机下去冲杀一波,而是放任龙骧卫撤走,此时是夜晚,他不知道远处会不会有埋伏,这种情况下,小心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他们的任务只是坚守城池,又不是消灭敌军,所以,完全不需要如此激进。
双方的第一次较量已经结束,之后的一段时间便是长时间的对峙,辛稼轩也没有完全闲着,而是时不时派出小股部队袭击骚扰城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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