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丨言妄
大抵安终是真的累了，攥着身上整齐铺平的的菱形纹毛毡，一直睡到下午三点。
本打算热腾腾呈上的几道餐食经过多次加热，首先抛开亚硝酸盐沉积的致癌可能性这项问题，它们的盐度也已经浓缩许多，变得重口而坚韧：
——食材中本该被牢牢锁死行水分，或者说？「结构水」，在反覆加热中挥发了相当一部分，而这是无法通过后来添水缓解的，致死量的咸味已经积出丰厚奖池，等待着一位敢于品鉴的勇士来临！
“……反正是拿给安终吃。”
反覆烹饪的戏码煎熬到现在，它可能已经算不上「菜肴」了，有关「浪费」的考量在此处纯属多余……问题是该怎么处理这些厨余垃圾：
「在戒严封控期间，外面的大垃圾桶还会被清理嘛？」
从地下室放在花坛处的小窗口，白落堤可以直接看见停车位之间那个绿色的玩意儿。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安终刚把这块地方盘下来的时候，曾经发生过物业因为对费用不满，拒绝履行倒垃圾义务的情况……现在那里只有一些泡沫塑料还好说，可一旦将有机质丢进去，谁知道会不会成为一座微生物的温床呢？
到时候首先受到迫害的，那肯定是半地穴式的这边。不过在此之前，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的「杰作」说道：
“也许是时候从大自然中筛选出一批能分解「单质碳」的细菌了……”
白落堤正在关闭的火灶面前失神，忽然便听见大米墙的另一侧传来响声——她一听就知道是短视频软体上被用烂的几首歌，虽然没两秒钟就停下，却已经足以说明一件事情：
“安？醒啦！”
早晨起床第一件事居然是修手机，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家伙……不过在此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呐！
她连忙把自己做好的一盘干巴的未知物什端了过去，期待对方给予些好评又或者什么都不要说。
“我看看……嗯？是你做的吗？”
眼见得他的脸上居然真的流露出一丝「嘉奖」或「赏识」的神情，这不得不让白落堤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还是说安终正好就喜欢吃这一口脆的？
联想到其无法吃出味道的现状，也许还真有这种可能性……
安终捏其一片：“放在我那个时代，这个大约是可以被称为「先天圣体」的程度……要是拿来烤鸡鸭鱼肉的话应该会很香吧？”
白：“……”
「先天烧炭圣体，对么？」
好吧，毕竟是自己先给这种东西盛到盘子里拿来的，不管怎么样安终最少尽量地找出了它的可用之处……
她静默地将盘中曾经是尖椒干豆腐的那些事物倒进一个塑料袋里，就当做备用的燃料：
“不过至少还有汤可以喝，我一开始没加盐，说不准现在就正好呢？菜谱上说炖卤水和熬汤做好几个小时本来就是很正常的，这可比倒牛奶增白王道多了！”
余光飘落的瞬间，她瞥见安终正在点开一款图标是粉色的App，顿时开始嘟囔他怎么不知道避人什么的。
极其粗糙的音画质正在缓步播出，看起来像是一间教室的实拍，各种用途暂且不明奇妙小道具放置在桌上，主持人的脸部总是保持在框外：
“二极管的制造（超大声）……”
……吔？
这是一种什么特殊的剧情吗？但是房间里分明也没有第二个人。会不会是近期互联网软体所传颂的那种「双重标准者」，某种折辱人格的训狗模式……然而在逐渐证实了这只是一个单纯的古早物理类学习视频后，可观测的绯色慢慢爬上了脸颊：
「心如明镜梦无尘，日有所思夜眠成……真是抱歉呐？」
但是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就近坐在了纸箱子的上面，因为白落堤发现眼前正在进行十分神奇的一幕：
“发光。”
于是在安终竖起指尖的前头，便有了一颗粒状点光源，摇曳着；
“使用「掺杂」手段，缺少外周环绕电子数目的三价硼原子加入硅阵列，便能形成「空窍」，由于电子呈现负电荷，我们将这种缺失电子的固体结构称为「正极」……”
几个发光小球在空中呈现出星系环绕的姿态，渐渐地排列到同一个二维面上，围绕着最大的一个旋转，里外共计，分别构成三层或两层；
“若是更换「掺杂」手段所用的素材，比如将「硼」更换为磷原子，它的最外层拥有五个电子，在与硅原子彼此形成集合后，呈现出9枚——在较低序数的原子类型中，半满或全满为势能最低的点，就像水会往低处流，多出的一个电子无论如何也无法进入这个已经趋于稳定的小圈层，于是形成了自由电子——它极易失去，由此表达出负电荷……”
安终再度进行模拟，而后的不久又收起了那些小球，似是若有所思：
「耗尽区域、趋压？人工地制造负反馈调节，令通行的结果能够阻碍通行本身，然后获取单方向性……我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如果说先前复刻被病毒毁坏的手机仅仅是按照原子安置方位大致地照抄——甚至连入网编码都没有改动——那么在此刻，安终决心尝试一点新的花样：
“以点构线……”
那光芒随心而动，在午后阳光在墙上的投影处划开了一道直线，这条线的构造细细看来并非是均匀的，白落堤眯起眼睛，发现其在某些位置显得极为纤细，大多数地方又很粗犷，难以猜测这是有些什么深意；
“……总之，大概应该就是这个样子，它又不太难……”
简洁明快的线条一瞬间变得纷乱起来，带给白一瞬间的慌张。虽然紧接着她便收敛了心神，但落在其理解范围之内的，大概有且仅有「线条的移动造成了厚度与体积」、「黯淡的光中可以凝结出实体物质」等几点，在未能明白原理之前，她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块十数倍于手机大小的荧幕：
“……下面报道有关‘治病树人’的最新消息：据可透露消息表示，经过‘治病树人’触碰的患者，所患有的传染病确实地存在痊愈迹象；甚至据不可靠消息，有部分病患连同陈年旧病都被一同治好——但是！（重音），请大家牢记：与未有详细记录与背景调查的不在册奇异生物接触，始终存在着不能接受的风险，虽然目前来看其对传染病防治与医疗压力做出卓越贡献，但相关治疗效果是否存在时效性与真实有效性还待考量……”
安终此刻终于忍不住开始吐槽：“这篇稿子是谁写的呐？「羔羊有且仅有对领头羊的兴趣」不是都出现在正考题目中了嘛！将利好消息放在首位，这样人们大概率只会意识到「它能救命」这点，而忽视其中可能带来的危险……或者说，你，故意的？”
往嘴巴里填充小零食的动作因此中止，他意识到这篇报道，很可能是那位记者职业生涯的最后一课：
“值得吗？”
只有那么一个个体，从原理上就不可能救治一整个城市的人群，又不是祈祷或是讨好就能改变这种事实，哪怕用上「幻影」的全部力量，所得到的结果大概也只会是「移除选中个体，创造标准人类x」这样的结局，毕竟能量在不清楚路径的状况下，很有可能流向势能较低的位置……
“这我得坐起来看~”
他苦哼一声，一下子又躺回椅子上面。大概这一夜疯狂，终究是落下了隐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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