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丨归乡的长生种
此为0197年9月15日晚，正值黑月当空，这样奇异的天文现象在扎伊切克领却并不罕见……至少在安第斯山脉。每隔三四天就能看到这样的光景。趋近于无的月光广播与枯萎丛林，那里就成了夜行生物的乐土。
一不知名品类的无尾蝙蝠忽然感觉到疲倦，于是随手挂载上最近的枝头，可它看走了眼，树枝一瞬间就断掉了。幸运的是他生而有翼，这种小小的意外不至于让其坠入泥土。
理论上来说这动静是不可能造成任何影响的，但这个世上就是有像是“机魂大悦”这种玄学的事情存在不是嘛？
安第斯山脉临西南面的缓坡，也即是枯萎丛林的结末地，一座黑石城堡静静地矗立在其中。除非月亮升到中庭，否则肉眼很难发现它是背靠着漆黑的峭壁。此刻，那峭壁仿佛被什么东西给带动了似的，居然在微微颤动！
噼啪！嗑啦啦——
爆响来自炸裂开的水泥，城堡深处一处看起来本该是地面的所在，现在却被掀开一大块板件，碎石从下方的物体上不断剥落，奇异的金属色泽映射出暗月之光。
一具干枯的尸体单手托举着金属的棺盖，将其弃置一旁，随后坐着呆愣在了原地。
它好像需要一点时间来理解几个重要的问题：我是谁？在哪里？做些什么？
暗月在思考的间隙悄悄落下，被诅咒的天空迎来白天。不过人们把这种没有太阳的上午叫做“黑昼”。
尸体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恢复了几分清明，愈加逼近某个重要的节点，而后突破。他的记忆如潮水般倾覆淹没梦呓与妄想，而现实是鲜红的液体围绕他的周身，造就华服与内敛的肌肉。他找回了自己，包括且不限于肉体。
“我花了多久。路兹？”
这双眼睛只是在感光，还远未做到看清物象的功能，但迟迟听不到回应已经能让他感到疑惑。侧身看向两旁，厅内空无一物，只好按下躁动的心情，努力汇聚目光，低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只见发脆的衣服碎片在棺中铺开薄薄一层，手指的样子倒是能和记忆对上。
躁动的心终于安宁，他也在此刻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来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间。”
男人自铁棺中起身，他身上的服饰紧跟着变化，原本华丽的衣装变为黑服白衬。这是一个小小的仪式，用以告别永不归来的过去，令生者感觉好受一点。环视四周，除了石质物品一类半永久型设施没有什么能够留下，这也意味着他再也没有值得挂念的人了。
但还有一件事，他决定燃尽自己的生命也要追逐的事情：
他从棺中走出，右手的无名指在空气中挥舞刻印，极简单的魔法2秒钟不到就施放完毕：【拟造书页的魔法】，一张悬浮的黑色纸，且自带分行格线。只要是能够捕捉的频段，大多数声音都能被记录下来。
“嗯哼（消散），我的名字是泽冉·丹特丽安，扎伊切克领黑天山脉黑泽明峰一带的掌控者。就在刚刚我完成了精神融合试验的适配前置，现在我感觉我的状态非常好，足以胜任接下的试验。这将是一场伟大的突破，虽说我还不能确定它到底有些什么用……”
“当然，凡事总有例外——既然你看到了我留下的笔记，那么结局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继承我的财产，或是交予能够理解的人手中，他们定然不会亏待你。当有人弄明白我究竟在说什么东西的时候，更精密的数据与我的手稿会以邮政方式送到你手中的。”
“对了，要发论文的话能不能挂上我的名字？至少请给个三作吧！”
血红字迹在纸面沉淀下来，泽冉随手将其打入手边的墙内。
眼下最为要紧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接下来，就该进入正题了。
泽冉选择了一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坐在金属棺材的旁边，他左侧靠着的棺盖上，暗月投影正在血十字的边界游移不定，活像是某种生灵，在为见证而感到激动。
【领地化身】
构造百次的公式，刻印多年的烙印，一切在步入未知的领域之前都是那么稳定、可靠且高效：精神体连接外界的通路被一一斩断，他的意识在“真空”下迅速劣化，但是魔力备份又补足了缺失的点，最终创造出一缕不给予质量的独立魂体。一直到这里简直是轻车熟路水到渠成，甚至给了他没有花费多么漫长时间的幻觉。
“之后是，链路重构……”
熟悉的操作环境骤然消失，上下左右与前方都变成一片黑暗都没有的虚无，唯独后方好像还留存着门状通道，似乎在表示一切还可以挽回，在此刻收手还有存活下去的希望。
魂体扭过了“头”，向深渊伸出感知的触角，立刻便感觉自己被分割成两块，全部命令得不到回应，倾尽五感只收获茫然。他觉得自己可能正在疯狂地大喊，却又不能确定哪怕一点动作和情绪，此时一点执念在泽冉的心里复苏了：
“这通天的巨塔已经铸造得够高，我不能再等待一步，我现在就要御风而行！”
这点执念成了固定魂体的锚，努力拉扯着一长串扭曲变形的幽灵，令其不容易分崩离析。可是它持续的时间太久太久，在他的时间观念里，几乎过了清醒的一个多世纪。就短生种而言他们认知中所爱的事物再也不见，记忆像是月刊上别人讲述的故事，距离太远太过陌生。
还好泽冉并没有更多可以失去，最多不过担心一下自己留置棺侧的身体，虽说那是一团幻影，但和真正的肉体并没有很大差别。
魂体跨越无穷岁月的侵蚀，终于，在黑石城堡的上空，海拔490.0m位置，一双发光的眼睛于高处睁开。
眼睛向后看到峭壁依旧存在，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关于扎伊切克领一带的板块交界从来都是存疑的，虽然它的形状类似，但是这么多年没有碰撞也没有挤压升高，作为一个版块内部的凸起存在也不是不可能，完全没法作为判断时间的依据。
“城堡应该是在地下，也许石头还能剩下点什么。”
但是接下来的画面超出了他的预料：
随着半透明的双眼向下俯冲，黑石城堡塔楼的尖端映入眼帘，泽冉一时间心神荡漾，没能遏止速度，“眼睛”就直接穿越了石头和瓦片，进入城堡的内部。
当他逐渐理解这一切的时候，自己已经来到了敞开的棺前，一个幻影正倚靠着它酣睡。
什么嘛，这不是没有过去多久嘛……
他轻轻靠近自己的耳边，说道：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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