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知话与老马，夜擒杀牛贼
月色圆，月色正浓，佳人何归期，归期未有期……美轮美奂让人心动向往的誓言，就像是成熟的果子，不去摘取，就只有落地，逐渐腐烂……而等腐烂之后才去拾取，才去后悔莫及，自然又会变成一场害人害己的梦魇。
妙音寨里，老马家。
风直直的来，又直直的去，一副不想停留的样子。
牛舍的柴门散落在一边，堆起的草料也被风刮得凌乱。
老马孤独的坐在檐下，已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双目失神，空洞洞的向着正前方，嘴巴半张，就连涎水顺着嘴角流下都不自知。
冉絔看到这种场面，心里也是一揪。
“老马，老马……”
一连呼唤好几遍，老马才回过神来，只见他整个人一阵抖擞，仿似出游的灵魂回归肉体一般。
“老马……你没事吧？”冉絔拍了拍他的肩头。
“我没事，唉，冉兄弟，我对不住你啊，我没用啊，连头牛都看不住。他们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霉货、废物……”老马说着，声音逐渐哽咽，豆大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老马，你要振作啊！牛没了，还会再有，身体垮了，可就不行了。”
“牛死都死了，怎么还有，我宁愿死的是我啊……明年春分就要把土地耕出来，少了一头牛，土地就赶不上时辰……”
冉絔紧紧的捏了一下他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会想办法的，等以后有了牛犊，还需要你来照顾，你一定要保重啊。”
“你，冉兄弟，难道你还会再相信我吗？”
“当然了，大家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
听得此话，老马的心情才终于缓和了一些。
“冉兄弟，谢谢你，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老马，你为十八寨做过很多贡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等杀牛贼抓住了以后，冉某自然会还你一个公道的。”
“杀牛贼还没有抓住吗？那天杀的贼……”
“没有，不过也快了。我就是想知道，你最近有没有在寨子里得罪过什么人，又或是以前和其他人有什么旧仇？”
“我……”老马摸着额头，直看得大壮牛都替他着急。
“这个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我这人，平时嘴巴就像没有栓腰带的裤子，啥话都往出说，也不知道有没有得罪到什么人……”
冉絔沉默，大壮牛也沉默，这的确算得上是个坏毛病，大大的毛病。
“对了，上个月，我在睡午觉，那牛没拴好，跑了出去，吃了白小子家院子里种的几株破花草。后来他和我大吵了一架，还威胁说要杀牛，我当时还以为他是说狠话，闹着玩儿呢，该不会是……”老马急道。
“你的牛践踏了别人的花草，本就是你的错，你怎么还和人家吵起来了呢？”
“那小子，完完全全就是一个白眼狼，他爹死了，我还给他送过不少的粮食，他后来进山打到了猎物，竟连一块肉，一张皮都不送给我。你说，我干嘛要跟他客气啊？而且不就是几棵破花烂草吗？我那牛肯吃，简直就是因为瞧得起他！”老马愤愤不平的说，甚至还愤怒的握紧了拳头。
“不会真的是这小杂种吧，亏得老子以前还给他送这样送那样的，他娘的，真不是人！”
冉絔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事。
这世界，你认为你对，我也认为我对，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目的也不一样，并且，我们都很自私。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我既然大大方方的给予了你一碗活命的米饭，你就应该恭恭敬敬的还给我一斗，一石又或是一仓粮食。这才算叫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你就是个白眼狼，忘恩负义的狗杂种。
这个世上，给予帮助而不求回报的人，可能很少吧，几乎鲜有了。这鲜有的这些，就应该被抓起来，放在博物馆里，日以继夜的展览，让别人尽情的观望，尽情笑话。
冉絔点了点头，正想招呼大壮牛走，巷子里突然跑来一人。
“呼……冉呼……冉大叔，呼呼……有，有事发，发生了……呼……”来人正是安子，只见他上去不接下气，说的话也是半截半截的。
“别急，别急，慢慢说，慢慢说。”
“那个，那个有人上山了，大顺盯着的，我，我回来报，报信……”
“好，带路！”
北樊大山里，大顺趴伏在林子底下，深秋夜冷，晚风袭来，直让他清鼻涕都止不住的流了出来。紧紧一个寒噤，更是让他周身颤栗。
岩洞里，这人燃着一垄大火。热气膨膨，顺带将周围照得一片光明。
这洞里，异常干燥及干净。柴火旁有一张石桌，桌上有一扇巨大的肉块，肉高上，栽着一把尖刀。桌旁边，是两个修裁精致的木墩，再往前，是一道土夯的床，床上铺得有上等鹿皮，香木枕。枕头上，睡着一截木头，这截木头不仅被雕刻成人型，打磨得光滑，甚至还穿着一身绢丝红装，宛如一位新娘子一样。
他脚步很轻，就好像生怕吵到床上的“人”一样。角落里还有一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打开来，却是一套被刮破的旧衣，衣裳上面，尽是一块又一块的血癍。
他拿着血衣，缓缓地来到火边。正想烧去，又突然收了回来。
“这可是你亲手为我做的衣裳啊，我怎么能够毁去呢，我不可能毁去啊……都是那该死的老马，放牛吃了我为你栽种的花，他不知道，他很蠢，在我的眼里，一朵花也比他的生命重要千倍百倍，又何况是一头牛呢……”
他喃喃着，喃喃着来到床边，抱起了那个“人”，那截木头……
“你看你，每次都睡得这么沉，饿了吧，我给你带来了肉，都怪冉絔他们多管闲事，还好现在天气冷，不然这肉该是臭了……”
他的脸上布满了愉悦，就好像抱着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一样。
“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就给你烤肉吃，你该知道，我的手艺在十八寨里，那可是数一数二的……”
男人说到得意之处，不禁笑了两声。
尖刀破开血肉，只要最精细的部位，串在火头上，又从角落里拿出了盐粉，香料。想来，是经常来这个地方生活。
他斜斜的抱着这截木头，脸上满是爱意，就像是在抱着自己的恋人。
时时低喃，问这问那，时时轻语，嘘寒嘘暖……
正当他已吃了半饱时，洞外一连串涌进来了五个人，当头的正是冉絔。
“小子，你太令俺失望了！”大壮牛一声暴喝，直把这人手里抱着的木头吓得掉到了地上。
那木头顺势一滚，已到火里，火苗蹿起，棉纱之物本就易燃，顿时大火腾起。
“啊！”白允诺仿佛遭受重击，不管不顾就往火里扑。
“快！”哪里还用大壮牛招呼，冉絔和大顺他们早就冲了上来，三两下便把白允诺按住，制服，简直就是顷刻之间的事情。
就在大壮牛还在愣神之际，白允诺的喉咙里突然发出了一声凄鸣。
“救她，快救她……”
大家并没有理解这个她到底是指代什么，他们都以为白允诺是因为想逃避现实才这样说。
白允诺眼睁睁的看着那段被雕刻成人形的木头被烧毁，而自己只能站在一旁无能为力。就像当年的那个晚上，她嫁给别人，自己只能远远的看着，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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