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再次发出单调的轻响。
楚听澜看向方才从六皇子手中飘落在地的牛皮信纸。
那纸上的字迹在月光下泛着冷白。
那是楚听澜反复描摹过无数遍的、三皇子的贴身小太监来福特有的字体。
那小太监的字不算好看，却格外好辨认。
每个字的起笔都带着刻意的勾锋，转折处又刻意顿出钩角———
就像那太监总爱尖声笑着附和他的主子，用长长的指甲刺破他的脸颊时的触感。
楚听澜弯腰拾起信纸，指尖摩挲着微微发潮的纸面。
他蓦地又想起半月前，三皇子将滚烫的茶水泼在他的后背上，三皇子的贴身太监一边举着藤条抽打他被烫破皮的后背，一边狞笑着说“烂泥只配给他们家殿下当狗”。
楚听澜笑了起来。
明天，这硕大的皇宫将会上演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而他，只需要继续扮演那个沉默寡言、怯懦胆小的“杂种”就好。
毕竟………
谁会怀疑一个弱小可怜的弃子呢？
远处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楚听澜将信纸放回原处，又最后望了眼湖面。
水面倒映着少年森冷阴郁的轮廓。
楚听澜没有再看那漂浮的尸体一眼。
他拧了拧方才因六皇子挣扎所溅湿的衣角，赤着脚，沿着来时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往回走。
楚听澜没有穿鞋子，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仅有的水珠但在夜风的吹拂和青苔的掩盖下，也很快便模糊不清，彻底消失了。
他小小的身影融入更深的黑暗里，仿若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池塘中央漂浮着的华服身影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很快，楚听澜回到了冰冷的茅草屋里，他将脚底洗干净，钻进破旧的被子里，闭上眼睛，感受着脑海中盛星羽依旧平稳的呼吸。
那摇篮曲的旋律似乎还在耳边若有似无地飘荡。
“宝贝宝贝闭上眼，别害怕黑天。”
“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学会勇敢。”
“宝贝宝贝闭上眼，别害怕孤单。”
“我会陪在你身边，直到你真正长大。”
………真好啊。
如果是真的………
就好了。
………
第二天，天一蒙蒙亮，盛星羽便醒了。
这是他自幼养成的习惯。
早睡，早起。
盯着头顶破了个巨大的洞的破烂房顶，盛星羽迟缓地眨了眨眼，终于想起了，他不知为何，穿到了别人的身体里，成了“孤魂野鬼”。
盛星羽：………
盛星羽抿了抿唇，心情不大好了。
他想阿娘和弟弟了。
他的阿洛那么小，又那么爱黏自己，他走了，阿洛肯定很难过。
他舍不得让阿洛难过。
可无论如何，还是总得过下去。
活着才是一切的希望。
盛星羽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下了床。
“听澜？”
盛星羽试探着叫了两声。
脑海里没有反应。
盛星羽慌了，又连着叫了好几声，“听澜？听澜？你还在嘛？”
楚听澜：………
“还没死。”
盛星羽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盛星羽总觉得楚听澜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怨气和困意。
盛星羽：？？？
“听澜你昨晚没睡好嘛？”
不应该啊，楚听澜明明睡的比他早呀，他是哄着楚听澜睡着了才安心睡的。
楚听澜一噎，生硬地否认，“没有，我睡好了。”
“噢，那就好～饿了嘛？我给你做吃的，我做饭可拿手呢～”
盛星羽洗了把脸，有些雀跃地朝着楚听澜炫耀。
他的厨艺，可是得到过爹爹和娘亲的一致好评的！
楚听澜顿了一瞬，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打击盛星羽的激情。
“怎么了嘛？”
楚听澜抿了抿唇，“………我没有任何食材。”
盛星羽一愣，反应过来了。
这小狼崽子的生活质量如此之差，明明已经七岁了，却还是长的和五岁的孩子一般矮小瘦弱，显然是吃不饱饭的。
想来，魔族是不给他吃的的。
盛星羽有些苦恼地蹙了蹙眉，但很快又再次活跃起来。
他极其乐观地笑着，“没关系，咱们故技重施。”
楚听澜好奇。
“走，听澜指路，咱们去小厨房偷东西去！”
楚听澜：………
“你上辈子是小偷转世嘛？”
盛星羽挑了挑眉，“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嘛，不过，听澜你一般都怎么吃东西呀？”
楚听澜一僵，声音小了起来，“………偷。”
盛星羽噗地笑了出来。
“彼此彼此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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