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身旁的同事顶着满脸的狼狈，偷笑：
“说实话，我头次看到夫人这么狼狈。夫人可是出身优渥，这还是第一次坐三等车厢，穿着脏乱的衣服，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我想他们一定是真爱，到了这一步，夫人都没有奋起杀人，还能和主编并肩走着。”
《光谱》能作为一家完全独立且很有追求的报社存在，也是有一点点自己的小关系，小靠山。
就爱丽丝所知，主编自己的家庭就不错，至少是中产。
而他年轻时东奔西走，没被奢华舒适的生活作风腐蚀，还靠积累下来的见识与谈吐娶到了一位出身更高的夫人。
主编夫人很少来报社，她遵循着传统的生活方式，不知道什么叫上班，却也不干涉主编的工作，在外人面前很给主编面子。
但这点容忍度快被挥霍光了，同事们能察觉到，主编自己更是满头大汗，如芒在背。
到了这一步，省钱已经不是第一位。
“我们现在，现在去酒店。”
主编露出一个艰难的笑，
“出来玩，当然要玩得开心。”
“钱什么的都是小事，我一点都不在乎。哈哈哈哈哈哈哈，我……”
顶着妻子淡淡的凝视，主编变得结巴，
“夫人…怎，怎么了？”
主编夫人把手搭在他胳膊上，温声：“亲爱的，你钱包掉了，我帮你捡起来了。”
“好不容易出一趟远门，我认为大家都渴盼着能玩得尽兴快乐。我很放心你的安排，相信开头的小失误，不会让我们的行程变糟糕，对吧。”
主编一愣，摸了摸不知何时鼓起来的钱包，点点头。
其实大家都知道主编为什么这么抠。
归根结底，是收入抵不上开销。
主编所谓的小金库，本质上就是他自己的收入。主编夫人有丰厚的嫁妆，完全不需要丈夫给零花钱。
但主编这人比较要脸，发完新闻社的工资奖金，他还是会定期给妻子一笔大额家用，企图撑起一个家庭的花销。
但随着报社的收益下滑，他的新鱼竿遥遥无期，上次的新咖啡机还是主编夫人送给他的圣诞节礼物。
如果不省，这次团建过后，主编兜里应该是要掏不出一个完整的英镑了。
兜里有了钱，主编腰板硬上许多，带着一伙人浩浩荡荡的朝酒店走去。
“客满，客满，客满，连续走了三家酒店都是客满。”
半个小时后，更加灰头土脸的一行人落魄走在街上，主编又好气又好笑，
“瞧我们挑的时间多好啊，正好赶上了明天晚上的那个什么……月亮河嘉年华！”
“听说喧嚣马戏团为此准备了许多精彩的节目，为了最好的效果，演员们一直在反复彩排。”
主编痛苦道，
“本来还想住好点，现在上点档次的房间全被定光了，我们可能只能去挤普通旅馆了。”
“普通旅馆就普通旅馆吧。”
主编夫人像一朵要凋谢的花。
她穿着顶端尖细的鞋子，走得脚痛。
主编察觉到这一点，叫了马车。
又过半个小时，在付了三倍的房费后，所有人终于拎包入住了一间还算干净整洁的旅馆。
因为房源紧张，他们双人，甚至三人拼一间单人床。
爱丽丝还算幸运，分到了一个同事，没分到两个。
放好行李，痛痛快快洗完澡，所有人这才有机会品尝一下当地的美食。
格拉斯哥咖喱鸡与苏格兰肉汤很好抚慰了他们的辛苦。
用辣酱和酸奶拌成的调料涂抹在高温烘烤过的鸡肉上，再喝一碗浓稠的大麦萝卜牛肉汤，爱丽丝长舒一口气。
“今晚是来不及了，好好休息吧。”
熬过最初的困难，同事们对前景非常乐观，
“虽然找住的地方找了很久，但毕竟免费升级了食宿，还赶上了一年一度的嘉年华，能欣赏到更多更有趣的表演了。”
“期待期待，爱丽丝，今天晚上你是要回去睡觉，还是在城里面转转，提前买点纪念品？”
他们拉伸着酸软的腿，有点遗憾：
“我们建议回去睡觉。今天走的路实在太多，那车也坐得我们腰酸背痛，想着明天再逛街买东西。”
爱丽丝拒绝了他们的提议：“我还好，不怎么累，而且刚吃完晚餐，正是浑身暖和的时候。”
“你们去休息吧，我吃完了就在附近散步消食，一会再回去。”
同事们互相看看，道：“你一个女孩子，落单还是有点危险的，不如跟我们一起回走。”
他们嘿嘿一笑，
“你知道的，比起闭上眼睛睡大觉，我们更想去主编门口偷听。”
偷听挨打的动静。
爱丽丝摇头，拒绝了同事发出的八卦邀请，坚持让他们先回去，自己稍后再说。
没办法，其余同事挥手向爱丽丝告别，结账走出了餐馆。
爱丽丝把碗里最后一块萝卜吃掉，收拾完后独自来到了城中大街，一边散步，一边远远遥望着灯火通明的月亮河公园。
这里距离月亮河公园还是有一段路，免得彻夜狂欢吵到居民休息。
处在城中，白天难以看清公园，等到晚上，耀眼而夺目的光芒则在云边勾勒出铁轨过山车起伏转圈的形状。
这让城中人既远离了吵闹，又能借助这种光景想象里面的繁华与欢乐，从而生出隐秘的兴奋向往。
不少有没能赶上今天游玩活动的人，在大声讨论着明天晚上的嘉年华。
不对，他们未必是没赶上入场，只是想要把精神留到最值得挥霍的时候。
小商小贩们在人群中穿梭，叫卖着七零八碎的，有关喧嚣马戏团的货物。
许多人都掏了钱，或买一个木雕，或买一盒有着简单勾画图案的火柴。
爱丽丝也花了五个便士，买两个火柴盒。
“不同盒子有不同的图案，全都是喧嚣马戏团的成员！”
“小姐，再加一个便士，就能换成现在最热门的杂技明星与微笑小丑！不贵，才加一个便士，平时都要两个的！”
小贩热情推销着更值钱的商品。
爱丽丝摇头拒绝了，转而欣赏她买到的两幅简笔画像——
一个踮起脚尖的舞女，和一个畏畏缩缩，右腿扭曲变形的小丑。
“小姐喜欢人气稍低点的？”
小贩伶牙俐齿，
“那看看这个，以前的大明星野人。他出事死了以后，剩下的这些卖一盒少一份，绝对有收藏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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