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望遗迹在前，处危机之中
蜂巢状孔洞将众人吞入时，苏瑶的裙裾擦过粘稠的黑色液体，瞬间绽开蛛网状的银丝。
卜凡在失重中攥紧合二为一的玛瑙镯，青铜纹路在他腕间亮起幽蓝的光，将通道映照得如同浸泡在深海中的血管。
"；石壁在呼吸。"；薄萱突然拽住郝柔的银链，铜雀灯残骸在她腰间叮咚作响。
众人这才发现那些蜂巢状的孔洞正规律地收缩，每个六边形孔洞里都凝结着指甲盖大小的气泡，随着他们的移动忽明忽暗。
甄婉的喘息声突兀地变得粗重，她脖颈处被鲛人泪灼烧的卦纹正渗出淡金色血珠。"；坎卦生门在东南。"；苏瑶用珊瑚卦盘接住一滴金血，卦象在盘底游出蝌蚪状的轨迹，"；但这里的方位..."；
话音未落，整个通道突然剧烈震颤。
幽海巨兽的尖啸穿透岩壁，它被玛瑙镯切断的獠牙竟从石缝中穿刺而出，裹着腥臭海水的鳞片刮擦声近在咫尺。
卜凡反手将镇灵印拍在涌出黑液的孔洞上，青铜与蜂巢相撞的刹那，东南方三十步外的孔洞突然吐出串灯笼状气泡。
"；跟着光走！"；他拽起甄婉发冷的手腕，少女掌心的冷汗在青铜纹路上凝成细小的卦象。
郝柔的银链如游蛇般缠住众人腰身，薄萱趁机将最后三只铜雀灯掷向后方——爆开的磷火中，幽海巨兽腐烂的眼球正贴着石壁挤压变形，粘着贝壳的利爪撕开六边形孔洞追来。
苏瑶突然踉跄着撞上卜凡的后背。
她手中的珊瑚卦盘不知何时爬满血丝，卦象正疯狂指向众人来时的方向。"；古籍记载鲛人泣珠..."；她苍白的唇间溢出黑血，"；但若蜂巢是鲛人泪所化，我们此刻正在..."；
石壁的震颤截断了话语。
幽海巨兽的脊椎竟如蜈蚣般节节断裂，每段骨节都化作尖刺扎进孔洞。
卜凡在翻滚的碎石中瞥见兽瞳里抱镜妇人的倒影——那妇人腕间的青铜纹路正与他产生共鸣，镇灵印突然烫得握不住。
"；萱儿，震位七步！"；他甩出银链缠住薄萱脚踝。
少女会意地凌空翻身，铜雀灯残片精准嵌入震位孔洞。
爆开的火光里，幽海巨兽某片逆鳞下的腐肉暴露无遗——那里嵌着半枚青铜钥匙，与镇灵印的凹槽完全契合。
郝柔的银链在此时绷到极限。
甄婉缺氧昏厥的身体突然下坠，连带整个队伍撞向布满尖刺的孔洞。
卜凡在千钧一发间咬破舌尖，将混着金血的镇灵印拍向钥匙孔。
青铜相击的龙吟声中，幽海巨兽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它腐肉中的钥匙开始疯狂旋转，每转一圈就有大块血肉化为黑沙。
"；就是现在！"；卜凡拽着银链荡向兽首，苏瑶的珊瑚卦盘突然脱手飞出，在空中裂成八枚玉珏封住巨兽退路。
当镇灵印彻底没入钥匙孔的瞬间，整个通道响起琉璃破碎的清音，幽海巨兽的残躯化作漫天磷粉，在众人四周下起星辰般的蓝雨。
甄婉就是在这时苏醒的。
她苍白的唇瓣擦过卜凡染血的衣襟，少年掌心的青铜纹路正顺着相触的肌肤流入她体内。"；坎卦...水位..."；她虚弱地指向某处孔洞，那里渗出的黑液不知何时已变成清泉。
薄萱立即掏出铜雀灯残片接水，水流接触青铜的刹那竟蒸腾起带着药香的雾气。
"；是鲛人泪化的醴泉！"；苏瑶惊喜的呼喊混着郝柔的银链脆响。
当甄婉饮下第七口雾气凝成的水珠时，她颈间的卦纹突然游出凤凰图案，缺氧导致的青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郝柔正要说什么，薄萱突然捂住她的嘴。
在尚未散尽的磷粉微光里，所有人清晰看见彼此瞳孔中晃动的金丝——那是在深海中漂浮的某种生物触须，正随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吟唱缓缓摇曳。
卜凡无声地摸向镇灵印，发现青铜表面的卦象不知何时已转为"；泽水困"；。
苏瑶的珊瑚卦盘碎片在腰间发出预警的蜂鸣，而他们身后刚恢复平静的孔洞里，正渗出带着珍珠光泽的......
珍珠光泽的黏液顺着孔洞纹路蜿蜒而下，在磷粉蓝雨中折射出妖异的七彩色泽。
甄婉颈间的凤凰卦纹突然倒卷，翎羽状的纹路刺得她闷哼出声——那竟是海妖歌声凝成的实体，每片羽毛都在随着吟唱频率震颤。
苏瑶的珊瑚卦盘碎片突然全部立起，锋利的边缘割破她指尖。
血珠尚未落地就被歌声震成细雾，雾气中浮现的卦象让卜凡瞳孔骤缩："；声从西来，宫商角徵羽俱全，但少了变徵！"；
话音未落，郝柔的银链突然反向缠住她自己脖颈。
少女温婉的面容扭曲成媚态，眼尾金丝触须疯狂生长："；公子...来呀..."；她指尖戳向薄萱后心时，铜雀灯残片自动爆开磷火，却在离皮肤半寸处被歌声凝滞。
卜凡腕间的青铜纹路突然发出烙铁般的红光。
他强忍剧痛咬破食指，以血为墨在镇灵印上画出残缺的变徵音阶。
当青铜与血符相撞的刹那，众人耳畔响起编钟破碎的轰鸣，海妖歌声出现了半息凝滞。
"；坎六离三！"；他嘶吼着将镇灵印拍向郝柔眉心。
少女眼中金丝应声断裂，银链却顺势缠住他手腕。
更多金丝触须从孔洞钻出，薄萱刚摸出铜雀灯就被触须刺穿掌心，剧痛让她本能地咬住卜凡肩头。
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的刹那，卜凡突然捕捉到歌声里细微的换气声。
他反手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壁画出音律图谱，发现每段旋律转折处都有蜂巢孔洞在同步收缩："；不是歌声控制孔洞，是孔洞在模仿歌声！"；
苏瑶突然喷出一口黑血。
她挣扎着用卦盘碎片割破裙摆，浸血的鲛绡在空中拼出残缺的乐谱："；是《鲛人棹歌》！
当年我祖父...咳咳...在珊瑚礁拓过残章..."；血谱与卜凡画的音律图重叠时，缺失的变徵音恰好对应某个六边形孔洞。
卜凡猛地拽过甄婉的手按在血谱上。
少女掌心的冷汗瞬间激活凤凰卦纹，金红光芒顺着血谱游走，最终在东北角的孔洞凝成音叉形状。
他毫不犹豫地将镇灵印掷向那处，青铜器穿过金光的瞬间，整个通道响起刺耳的刮擦声——就像有人用指甲划过千万片贝壳。
海妖的惨叫震落无数石屑。
薄萱趁机甩出铜雀灯残片，燃烧的磷火沿着金丝触须逆流而上，在百米外的孔洞中爆开腥臭的绿色火焰。
郝柔彻底清醒的瞬间，银链如闪电般洞穿三个正在收缩的蜂巢孔洞，将藏在其中的声囊尽数搅碎。
当最后一声哀鸣消散时，众人脚下的黑液已退成透明水膜。
卜凡擦去嘴角鲜血，发现镇灵印上的"；泽水困"；卦象竟化作了流动的青铜液，在石壁上勾勒出蜿蜒向前的光路。
"；是鲛人泪铺就的引路虹桥。"；苏瑶虚弱地倚着石壁，指尖轻触发光的水膜，"；古籍说虹桥尽头藏着..."；她突然噤声，因为薄萱的铜雀灯残片突然自动拼合，在众人面前拼出一扇布满星图的青铜门。
门环是两条纠缠的鲛人，她们空洞的眼窝里嵌着卜凡熟悉的青铜纹路。
薄萱颤抖着抚摸门扉上二十八宿的凹槽："；青龙七宿缺角宿，白虎七宿少觜宿——这是用破损铜雀灯填补的机关！"；
当最后一片残片嵌入昴宿位置时，门内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
甄婉突然按住心口，她颈间的凤凰卦纹正在与门内某种存在共鸣。
卜凡拉住想要后退的郝柔，发现银链末端已经化作钥匙形状。
"；不是门。"；他握着银链插入锁孔时，青铜门突然如雾气般消散，"；是我们变作了开启遗迹的钥匙。"；
穿越水膜的刹那，时空仿佛被拉成细丝。
当众人重新站稳时，眼前是倒悬的珊瑚宫殿群，发光的文鳐鱼在琉璃瓦间游弋。
卜凡踩碎的贝壳突然浮空拼成卦象，指引他们走向某处坍塌的偏殿。
在长满海葵的残碑前，苏瑶的卦盘碎片突然发热。
她拨开珊瑚虫组成的伪装层，露出半截刻着卜氏族徽的断剑——那正是七年前灭门夜失踪的传家宝。
卜凡握住剑柄的瞬间，青铜纹路突然从手腕蔓延至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先天八卦图。
"；原来镇灵印本就是卜氏血脉的钥匙。"；他碾碎附着在断剑上的鲛人泪晶，晶粉在空中映出当年惨案的片段幻象。
当幻象中的黑衣人抬手结印时，郝柔突然捂住嘴——那手法与她家族秘传的祈福印诀有七分相似。
薄萱的铜雀灯突然吸走所有晶粉，在灯罩上凝成新的星图。
甄婉触碰星图时，凤凰卦纹竟与其中某颗星辰产生共鸣，将倒影投射在穹顶之上。
直到此刻他们才惊觉，整个遗迹的天顶竟是用水晶复刻的紫微垣星图，而那颗被点亮的星辰正好对着长安城方向。
卜凡收拢断剑时，水晶穹顶忽然落下细雨。
雨滴穿过深海却丝毫不湿衣襟，反而在众人脚下汇成发光的卦象。
当"；水火既济"；的卦纹完整显现时，远处突然传来瓦当坠地的脆响——那声音与七年前卜氏宗祠倒塌时的声响一模一样。
苏瑶刚要开口，整座宫殿突然开始横向旋转。
郝柔的银链自动缠住所有人手腕，薄萱的铜雀灯则指向某个正在移动的星宫方位。
当甄婉的凤凰卦纹第三次与紫微垣产生共鸣时，卜凡突然看清水晶穹顶里还藏着第二重倒影——那是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正在星图之外凝视着他们。
海水就在此刻变得粘稠如蜜，发光的文鳐鱼群突然集体转向，鳞片反射出的光芒在遗迹中央拼出半阙残诗。
卜凡刚要辨认诗句，怀中的断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将最后几滴鲛人泪晶震成飘散的雾霭。
雾霭散去时，残诗已然不见，只剩遗迹深处传来空洞的滴水声，像是某种沉睡之物苏醒前的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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