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慧芳深吸一口气，刚想再杀杀价，旁边就插进来一个兴奋的声音，“妈妈，就是这儿，她家就有冰箱，还有空调……哥哥家就有空调，我也要空调，我还要大冰箱。”
来人是一对母子，儿子大概七八岁，妈妈看起来很年轻
妈妈戴着对闪闪发光的金耳环，脖子上露出了条大金项链，手上戴着金戒指，浑身上下都散发出“腰缠万贯”的气息。
母子一来，堵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就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她面无表情地围着电器转了一圈，用手指了指洗衣机、冰箱和空调，语气特别傲慢:“算算，一共多少钱？”
黄丽也不在意她的语气，来买东西的就是贵客，跟贵客计较就是她的不懂事了。
“好嘞！”黄丽笑盈盈地拿出计算机飞快地报价:“洗衣机八百，冰箱三千，空调三千，您要得多，我给您少三百，您给六千五就行。”
女人眉头挑了挑，暼了眼计算器，又伸手摸摸金耳环，这才悠悠地说道:“六千二。”
黄丽脸上纠结起来，一边的黄母跑过来劝她:“这位美女您可真有眼光，一看就是有文化有品味的人，这些电器都是才从羊城回来的最新款，只有这些高档电器才配得上您这样富贵荣华的贵人。”
是不是最新款的她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夸，夸东西也夸人。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话，女人也不例外。
她被黄母的奉承的话语哄得开心，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气洋洋来:“我要是用着好，我就推荐朋友来买，我朋友可是南平首富……”
女人说到这里做作的捂住嘴巴惊叹，“哎呀，我说漏嘴了。老板娘，六千二能不能卖？能卖我马上打电话找人送钱来。”
戏台搭好了，戏也开始上演了，黄丽神色挣扎了几秒，下定决心般说道:“行，就六千二，我就算不赚钱也要和您这样的有品味的贵客做朋友，您到时候可一定要推荐朋友来买啊！”
女人被黄丽哄得咯咯直笑，眉开眼笑地让她儿子在这里守着，她自己亲自去小卖部打电话。
马慧芳看的目瞪口呆，这就卖出去了？算了，别讲价了，再讲价东西都没了！
她掏出一千一百块钱来，塞到黄丽手里:“二嫂，我身上就这么多了，你就给我吧！实在不行，等宏进到了你再问他要。”
黄丽看着掏钱利索的马慧芳，把她拉到一边说话:“行，就这么多，不过你不能嚷嚷，这可是一分都没赚你的，你嚷出去我这店就没法开了。”
马慧芳听她这么一说，连连点头，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谁都不说，二嫂，你放心好了，我嘴最严了。”
黄丽怎么觉得这话似曾耳闻？
没过多久，女人就喊了个秃顶的中年男人来，小男孩看见他就指着电器喊:“爸爸，我要大冰箱，我要空调。哥哥家里有空调，我也要，你不能偏心。”
男人轻轻抚摸着男孩圆圆的脑袋，笑着回应:“行，买。”
男人数出一叠钱出来，黄父笑眯眯地接过来，手指飞快地搓了一遍，确认是真钱，笑呵呵地放进随身的挎包里。
看着男人干脆的付完款，女人心情舒坦得不行，她挽着男人的手一边走一边撒娇:“老公，人家还没买过年的新衣服呢！悦己的衣服挺好看的，你给我买～”
男人一脸爱意地看着她，“行，买！”
林宏明刚才去车站接林宏伟，此时才刚到店里。
他看着走远的一家三口，眉头紧锁，心里暗道:“奇怪！这人怎么像是代副校长？不过他儿子不是都上大学了吗？怎么这么小？”
黄丽看见他这一脸沉思的表情，忍不住喊他:“愣着干啥？来进来帮忙呀！”
林宏明收起满心疑惑，笑着应答一声:“就来。”
又对林宏进和马慧芳说道:“你们先去逛逛，要是累了就先去家里休息。”
林宏进笑着露出大白牙来:“二哥，你就别管我们了，我们这么大的两个人还能丢了不成，我们随便逛逛，你先去忙吧！”
林宏明看着又黑又瘦的林宏进心里头一阵酸楚，柔声道:“中午咱们就简单吃点，下午好好吃一顿，也算是为你接风洗尘。”
马慧芳特别舍得吃和穿，看到衣香美人又是打折又是送东西，拉着林宏进就给他和自己各添了两身新衣服。
买完衣服，林宏进看着黄父和黄母也在店里忙活，转头又带马慧芳买了不少礼品，算是拜个早年。
今天家里有客就提早收了摊，去国营饭店吃了一顿大餐后，林宏明想到林宏进和马慧芳还没去过家里，一群人又呼啦啦地回了杏花巷。
刚一进门，林宏进就看到了停在院子里的小汽车和摩托车，夸张地大喊一声，撇下马慧芳就就直奔车而去。
这可是二哥的车，四舍五入也是他们家的车，更是他们村的第一台车，林宏进脸上露出骄傲的神情来。
与有荣焉，如今他们老林家在村里也是独一份，他感到非常自豪。
马慧芳把行李提到了空调屋，看到林宏进还在院子里吹冷风，顿时心疼坏了，直喊他进来吹空调。
现在的林宏进眼里只有车，听到她的呼唤，头也不抬地冲她胡乱摆手，随即小心翼翼地摸着小汽车和摩托车，整个人显得虔诚无比。
林宏明见他这么喜欢就提出带他去兜一圈。
林宏进也不扭捏，欢欢喜喜地爬到摩托车上等着。
林宏明看着乖乖坐着的林宏进差点没绷住，强忍着笑回屋去拿了头盔和钥匙带他去兜风。
马慧芳在空调屋里看着这一幕，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最后还是没忍住撇嘴。
她这男人是二傻子吧！大冬天不坐小汽车坐摩托车？最重要的是还不带她，真是气死她了！
林宏明开车回了镇上时，天色已经黑透了。
买房子时林宏进在外地，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家的房子，看到马慧芳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他满意的点头。
林宏明去了店里，又回到了家里，发现到处都没有祖孙三人的身影，正觉得奇怪时，林母和张大爷带着兄弟俩从隔壁出来，双方一碰面，大家都觉得十分尴尬。
林宏明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感觉很别扭，不过好歹能保持冷静。
而林宏进又惊又怒，黑着脸就要抱回趴在张大爷怀里打瞌睡的明河。
他出门时明河才四个月，如今的明河已经认不得他了，看到眼前这个又黑又瘦的大高个要抱他，吓得哇哇大哭。
马慧芳倒是清楚张大爷和林母的事，不过没顾得上说，现在冷不丁的撞破了，她也不敢多说什么。
张大爷和林母坐着，两个儿子站着，场面非常尴尬。
林母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孙子都大了，她还给儿子们找了个后爹，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
不过，她又庆幸此时被撞破，反正早晚都要说，现在这样也挺好。
腊月二十五这天，郑如意带着富太太团来悦己买衣服，路过棉纺厂楼下看到黄丽在卖电器，这几个太太又开始抢购电器。
濮秘书分到了西城里的一套电梯房，已经开始装修了，旧房子里的那些家电她就不搬到新房子里去，而是低价置换给了濮秘书的一个下属。
她原本还打算等年初去禹州市看电器，这下发现黄丽有卖，小手一挥，冰箱、空调、洗衣机都要了。
郑如意还买了五部收录机，连磁带都要了五十盘，打算当做家里小辈的新年礼物。
她是有钱不假，可她也不是傻子，这批电器的性价比如此之高，她肯定不能错过。
唯一遗憾的就是店里只有黑白电视机，没有她想要的大彩电。她还冲黄丽撒了好一会儿娇，让她以后遇到大彩电一定要给她带回来。
黄丽自然是满口答应，打算下次去羊城时替她找一找大彩电。
其他几个太太就要了两台空调，两台冰箱和一台电视机，收录机也要了四部。
这些太太们买东西并不全是为了自家使用，有的是为了送朋友，有的是为了送亲戚，有的则是为了送顶头上司。
临出门时，郑如意佯装生气:“丽姐，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手里有好货都不告诉我们一声，要不是我今天心血来潮想着买衣服，肯定就错过了！”
别人家的电器是自己来拉，这些老顾客的东西就得亲自送上门了。
林宏伟给郑如意送电器去了，可能还要一阵儿才能回来，林宏明又去找了辆三轮车来拉货。
工人把电器搬上车，他在一边盯着三轮车许久，忍不住和黄丽商量道:“要不，我们再去买辆三轮车？”
黄丽不回话，一双大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直盯得他浑身发毛。
林宏明摆摆手:“算了，当我没提。”看来三轮车这个梗是过不去了，她得念叨一辈子。
黄丽陪着几位太太买完电器去悦己挑衣服，一人至少卖一身，郑如意又是三身衣服打底，直把谭文雅看得心惊肉跳，羡慕不已。
买完单，几位太太提着东西要走，黄丽连忙喊住了她们， 把包装高档的丝巾拿出来给几位太太都送了一份。
这些丝巾质量很好，颜色很艳丽，用法也多样:可以系脖子上，可以当发带，还可以当发绳。
黄丽还用黄琴做了示范，郑如意看得心动不已，连忙让黄丽给她扎在头发上，大红色的丝巾衬得她肌肤雪白，很是有港台明星的感觉。
除了丝巾，几个太太一人挑了几样首饰，开开心心的提着购物袋回家去了。
虽然这些小礼物对她们来说并不贵重，但是她们享受的是这份被记挂的心意，是贴心的服务。
等几个富太太出去聚会时顺口一提，此后几天里一大波客人就涌了进来，让黄琴和谭文雅两人很是忙活了好几天。
南平县对电器的需求还是挺大的，从二十二开售，到现在共卖了五天，这批电器就只剩下六台收录机，一台电风扇了。
南平县又一次下雪那天，黄丽请了师傅来家里安空调。
客厅空间大，空调制热效果不理想，黄丽把它安在了西厢的一间房里，还特意把电视和沙发也移了过去。
明月和明玉可高兴了，站在空调底下吹着热风玩儿，不用担心闻到臭臭的味道，不用担心被火星子烧破衣服，也不会冻得手脚生疼。
明月看见林宏明高兴得直喊“爸爸”，小小的人儿指着空调哇啦哇啦的喊着，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
林宏明刚开始还挺激动，后来才发觉明月只学会了喊“爸爸”，对着谁都喊爸爸，什么都是爸爸，他就心塞了。
二十七那天，两个服装店正式放假，黄丽给几个姑娘都发了工资和奖金，还额外准备了过年红包和礼物，把几个姑娘高兴得心花怒放，连声道谢。
除了服装店要放假，镇上的饭馆今天包席业务结束后也要放假了。
今天是赵刚父亲的寿宴，林宏明得去吃席，还要盘账，就顺道把谭文雅带上。
明玉和明月见爸爸去开车，也吵着要坐小汽车，不过黄丽知道林宏明要送林母他们回林家村就没让她们去，还惹得明月大哭一场。
等中午席面结束后，众人又把店里收拾干净，林宏明便开始发工资和奖金，还给每人都封了三十块钱的大红包。
眼看天色阴沉沉的，可能要下雪，林宏明便催促着大家收拾东西送他们回林家村。
林宏明把黄丽给孩子们买的玩具拿出来分给几个孩子，明欢看着属于她的玩具两眼亮晶晶的，特别开心。
三兄弟聚齐了，林宏明先是提了林母和张大爷的事，然后又说了今年在娘家过年的事。
林宏达沉默地抽了几支烟，默认了这两件事。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哪件事他都拦不住，除了接受还能怎样？
林宏明没在留在林家村住，当天晚上就回了县城，一家人围在空调房里数钱。
煌家饭馆年底生意火爆，又有好几家包席业务，这个月发完了工人的工资、奖金和红包，净利润还剩下六千多。
悦己和衣香美人两个店这一个半月净利润四万八千五百二十块，两边一共还剩了一千多块钱的冬款没卖出去。
电器这七天净赚了两万一千七百块，看起来不多，但是时间短，自家还留了不少电器，要是全部卖完还能再赚个两三千块钱。
黄丽有些后悔，她还是不够大胆。早知道这么好卖，她就该把剩下的两万多全买成电器。
林宏明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安慰她:“有句话叫过犹不及，钱哪有挣完的时候，能挣这么多也足够了。”
数钱时黄父还发现里面有两张一百元的假钞，把黄母心疼得直骂。
第二天，银行刚上班，黄丽就和林宏明来存钱了。
存折里还有从羊城回来剩的两万二，她又存了七万三，看着存折上热腾腾的九万五，她心里火辣辣的，高兴得快缺氧了。
日子在一家人的欢声笑语里慢慢溜走，转眼就来到了除夕夜。
谭文雅回了家，宿舍里就只剩下黄琴一个人了。
她并不打算回双福镇，准备自己一个人过年。
黄丽和黄蓉来喊了她两次，她都不去，最后还是黄父亲自来请，她才红着眼眶跟着他回了杏花巷。
黄母和黄丽正在厨房炸鱼，听到黄琴的说话的声音，于是便扯着嗓子喊:“黄琴，来帮我剥蒜，你三姐没你剥得干净。”
黄琴霎时就笑了，提着的食材就往厨房走:“大伯娘，我来了。”
黄蓉本来在陪两个外甥女玩，莫名其妙就被自家妈妈给嫌弃了。
她冲着厨房吐了吐舌头做鬼脸，一回头，两个小的也向着厨房的方向伸长舌头做鬼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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