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的理解。”张佳丽看着夏沐，笑了笑，“不瞒你说，我是个医务工作者，看见像夏老先生这么好的老人，我心疼啊。”
夏沐忍俊不禁：“你太幽默了。”
“是啊。我平时不这样的。”张佳丽说，“我们科室今年招聘新护士的时候，因为缺少资料库的支持，所以很困扰。我当时看见夏老先生，觉得特别有缘分。”
夏沐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没有录取呢？”
“呃……”张佳丽尴尬道，“我的履历稍微有点差强人意，没办法通过考核。”
“原来如此。”夏沐笑道，“那真是遗憾。”
张佳丽看了眼仪器，问夏沐：“夏小姐，我帮你抽血。”
“好的。”
张佳丽拿起针管，扎破夏沐的皮肤，把血液输入仪器里，然后盖好盖子。
她看了看血液检验的结果，又翻看了几项夏沐的检查报告，说：“夏小姐，你的各方面指标都达标了，随时可以签字，等待我们安排治疗。”
“我想等一下。”夏沐婉拒道，“现在还不急。”
“哦？”张佳丽有些诧异，问道，“夏小姐，你是不是担心治疗费用？”
“不是的。”夏沐解释说，“我爸爸还在昏迷中，我想留下来陪他。等他醒来之后再决定是否签字。”
张佳丽笑了笑，说：“我明白了。你父亲一定会醒来的。”
“嗯。”夏沐看着张佳丽，诚恳地说，“我爸爸的病情，还请张医生多费心。”
张佳丽说：“夏小姐太客气了。”
“那我先走了。”夏沐站起来，对张佳丽笑了笑，“拜托你了。”
张佳丽点点头：“慢走。”
夏沐带着鲜花和营养品返回医院，直奔vip病房。
老爷子仍然沉睡不醒，呼吸均匀绵长，脸色红润。
夏沐坐在床沿上，静静地守着老爷子。
“爸爸，爸爸。”她轻唤老爷子，“你快点醒来吧。”
老爷子的右腿被截肢之前，曾经患过尿毒症，并且发展到尿毒症晚期，最终引发尿毒综合征，瘫痪数年。
老爷子虽然没能活过六十岁，却享尽人世荣华富贵，无病无痛地活了一百二十七岁。
夏沐知道自己应该为老爷子高兴，可是她心底深处隐隐约约透着失落。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
就好比一棵树，它从幼苗到长成参天巨木，每一步都艰辛而又坚韧。
可是，当它即将迈出第二步的时候，忽然发现，其实这条路根本没有尽头。
那么，这棵树就算长成了参天巨木，又有什么意义呢？
夏沐怔忪了片刻，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老爷子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
夏沐伸出手，轻抚着老爷子的脸颊。
老爷子似乎有察觉，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眼睛。
“我爱你。”夏沐低语，“爸爸。”
话音刚落，眼角便湿漉漉的，泪水顺着眼眶滑落下来。
“爸爸……”她哽咽着喃喃道，“我很想念你，你知不知道？”
她记忆中的爸爸，永远都是慈祥温暖的，不苟言笑，总是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可只要她撒娇耍赖，爸爸马上就能变成温和宠溺的模样。
可惜，爸爸再也听不见了。
夏沐的眼泪越流越凶，她哭累了，靠着老爷子的肩膀，渐渐睡着了。
夜幕降临，病房内光线昏暗。
不知道睡了多久，夏沐缓缓睁开眼睛，抬眸看见林康健，吓得浑身僵硬，整个人仿佛石化般呆住。
林康健冲着她笑了笑，说：“你爸爸还在睡觉，我们聊几句？”
夏沐回过神，警惕地盯着林康健：“你怎么在这儿？”
林康健双手环抱胸前，姿态闲适悠哉：“你爸爸出车祸了，我来探视他。”顿了顿，反问道，“你不欢迎我？”
夏沐冷嗤：“你有什么值得我欢迎的？”
林康健摸了摸下巴：“唔……除了钱，我好像没什么能让你欢迎的。”
夏沐：“……”
她不想跟林康健废话。
“你放心。”林康健看出夏沐的紧绷戒备，保证道，“我今天来，只是想确定老爷子是否脱离危险。你爸爸没事，我绝对不会动你。”
夏沐松了口气，说：“希望你说到做到。”
林康健说：“我向来言而有信。”
夏沐转移话题：“你来这儿，有没有人监控？”
“我是正大光明来看望病人的。”林康健淡淡说，“没必要躲躲藏藏。”
“哼！”夏沐撇嘴，“你们这种黑社会，不需要正当手段就能干掉一票人。”
林康健笑了起来，说：“夏小姐，你误会我了。你知道吗？我从小到大，连杀鸡都没有杀过。”
夏沐皱眉道：“既然不是坏人，那就麻烦你赶紧离开。”
“好吧。”林康健摊了摊手，转身欲走，忽然停住脚步，扭头对夏沐笑了笑，“我知道夏小姐很关心老爷子的状况，但是我提醒你一句，最好趁早做决定。”
夏沐心中一凛，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林康健耸耸肩，说：“夏小姐，老爷子不是普通的癌症患者。”
夏沐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你们家有两个孩子。”林康健说，“老爷子是独子。如果老爷子去世了，你们两兄妹以后怎么相依为命？”
夏沐咬唇说：“你想说什么？”
林康健笑道：“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们兄妹俩打拼。”
夏沐冷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给你一千万，你拿着钱离开南城，永远别再回来。”林康健说，“你哥哥的事情，我可以帮忙瞒着。等你离开南城，这件事也就尘埃落定，谁都找不到你们。”
夏沐摇摇头，断然拒绝：“我们不稀罕你的钱。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帮助我。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
林康健笑了笑，说：“你们两个人，一个是老爷子唯一的血脉，另外一个则是老爷子唯一的继承人。老爷子若是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那两个人，注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到时候受苦的，是他们的父母。”
夏沐抿了抿唇。
“夏小姐，你已经长大了。”林康健循循善诱，“你想过没有，你妈妈、你爸爸、还有你弟弟，将来都要指望你撑腰啊。”
夏沐垂下眼帘，遮掩瞳仁里翻滚的波澜。
她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些事情。
她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她害怕自己不够强大，无法保护弟弟和妈妈。
“你想清楚了吗？”林康健耐心地询问夏沐的意见，“老爷子的身体情况，拖延不了太久。他的器官衰竭，迟早会离开这个世界。”
夏沐握紧拳头，声音微哑：“我想不了那么远。”
“所以才让你早点做决定啊。”林康健笑了笑，说，“你爸爸快醒了，你先休息一会儿，晚点我再来叫你。”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夏沐攥紧被单，目送林康健离开，眼底划过一抹阴霾。
林康健走后，夏沐躺下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爸爸苍白憔悴的脸庞和疲惫虚弱的样子。
不行，她一定要带爸爸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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