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万两白银？”
楚辰的话，让在座的人，脸上都浮现出诧异的神情。
尤其是胡雪岩，眉头微皱，盯着楚辰。
“楚大人，你这话，从何说起啊？”
胡雪岩的话，问出了众人中的疑问，坐在上首的左宗棠，也在期待着楚辰的答案。
“大帅，胡大人，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上海的异常。现在的上海，就像被吹胀了气的皮球，只要有一根针扎上去，就会瞬间爆炸。”
“胡大人，你感觉是八十万两的事，可是你只是整个上海局面的其中一环而已！”
其中一环？
胡雪岩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凝重，楚辰这么一说，他还真有些感觉。
从年初以来，十余家钱庄已经倒闭了。难道楚辰说的是这个事？
“楚大人，你说的，是钱庄倒闭之事？”
听到胡雪岩的疑问，楚辰环顾众人，轻声开口。
“胡大人，钱庄倒闭，只是表象。最严重的，是上海现在面临着流动性枯竭，也就是在市面上流转的银子，太少！”
“无论是生丝，还是房地产，还是钱庄，还是股票！大家采取的方法，都是借贷。本金几万两银子的钱庄，就敢借几十万两的洋债去放贷收取利息。”
“招商局的股票，从几年前的四五十两一股，现在已经飙升到270两一股，飙升了五六倍，还有人在疯狂的涌入。”
“你的生丝生意，自有本金应该也就一千万两左右，可是却凭借借贷、抵押融资的手段，撬动两千万两的生意。”
“如果上海的局面一直保持繁荣，那倒还好。可是如果发生外部危机，有人感觉上海不再安全，房子、股票、土地都不会再涨价了，会发生什么？”
“洋人怕会出现坏账，就会收回洋款。朝廷害怕会大幅亏损，所以会抽回商股。钱庄为了还钱，会收回它的贷款，商人为了还贷，将会收回他的货款。如果货款收不回来，整个链条上的人都要完蛋！
所有人不再对外投资，不再炒作股票，那么股票即使是低价出售也卖不出去，房子就算折半售卖也不会有人动心。整个市场，就如雪崩一般，无数人会破产，房子股票会变得一文不值。”
楚辰描述的场面，正是他记忆中上海金融风暴的模样。
此时的胡雪岩，已经是面露惊恐。
不过仔细想来，胡雪岩想明白了其中的漏洞。
“楚大人，你所描述的，虽然可怕，但是并不太有可能出现。现在的上海，房子仍然在持续涨价，股票价格也在飙升，所有人都在赚钱，哪会有恐慌情绪出现？”
见胡雪岩还不死心，楚辰站起身来，声音变得严肃了很多。
“胡大人，股市房市和你的生丝差不多，就是信心问题。你看到的是上海内部，可是外部呢？”
“如果有重量级人物散播消息，说你拿储户的钱去囤积生丝，而且很有可能要赔钱，你说储户们会不会疯狂挤兑？”
“如果有消息传来，别的国家有生丝的大丰收，欧洲市场不需要清国这边的生丝，你说你囤积的生丝，还能卖高价吗？”
“法国已经攻占了一半多的越南，朝廷向越南派遣了滇贵援军，如果法国的军舰，威胁要轰击上海，上海将变成战乱之地，你说房子土地会不会遭到抛售？缺钱的钱庄会不会向你收回贷款？你手上还有还贷款的钱吗？”
什么？？？
胡雪岩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楚辰所说的情况，除了第一条，另外两条是他所没想到的。
胡雪岩死死的盯住楚辰，从楚辰的语气中来看，他好像知道些什么？
“楚大人，你这么说，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面对胡雪岩的疑问，楚辰微微一笑，摇了摇头。
见到楚辰的反应，胡雪岩叹了口气。
“楚大人，如果现在出手，虽然能赚钱，但是并不能迫使洋人接受我们的生丝定价权，所以，胡某不能因为大人的猜测，就将眼前的局面放弃……”
胡雪岩本以为，楚辰这么用心的劝自己，在遭到拒绝后，应该会很气恼。
可令他没想到的是，楚辰没有任何异常的反应。
“哈哈哈，与我猜测的不错。胡大人，你放心吧，八十万两白银，我先交给你。后续如果出现特殊情况，你可以找我义父。既然是大帅说的，而且你又是我义父的至交好友，就算有事，也不会让你亏钱就是。”
“而且，周莹为了配合你的行动，囤积的生丝，只多不少！”
楚辰的话，真的让胡雪岩感受到一丝惊异，他惊讶的望向那个恬静淡然的女子。
虽然之前他对周莹的隆昌集团有所了解，但是因为福建方面刻意的保密，他并不知道周莹的丝茶生意规模到底有多大。
楚辰的话，不由的让他对周莹要有一个重新的定位了。
胡雪岩的事，算是告一段落。
就在大家心情放松之际，楚辰起身，走到左宗棠身边。
脸上一片郑重之色的楚辰，对左宗棠轻声说道：“大帅，劳烦您去里屋，有件事想和您商量一下……”
楚辰的话音虽轻，但是屋内的众人，包括左宗棠，都听出了楚辰的郑重。
进屋以来的楚辰，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感觉。
难道，他要和左宗棠商议的事，比两千万两白银的生意还要大？
楚辰和左宗棠移步里屋，众人也识趣的没有跟随。
左宗棠的脚步，有些沉重，也有些缓慢。
他心中，隐隐有些猜到楚辰的想法了。
“大帅……我要开战了……”
左宗棠猛的转身，神情复杂。
有欣慰，有赞赏，有失落，也有担忧。
“楚辰，你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啊……”
左宗棠缓缓坐下，平复着自己的心情。
前期，朝鲜、越南告急，楚辰一直称病不出，左宗棠就已经有了猜测。
这不是楚辰的风格！国家有难，他肯定会挺身而出。除非，他在谋划更大的事。
从福建方面反馈回来的信息，也基本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今天楚辰的出现，就说明，他已经有了完全的准备。
从此之后，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啊……
“你都准备好了？有把握？”
“大帅，把握十足，虽死无悔！”
左宗棠望着楚辰脸上的坚定，眼神中充满了欣慰。
和当年的自己，真像！
可是，自己始终是没能迈出那一步。
“好，那你就放心去做吧。不过，如果你做了一些天怒人怨之事，我第一个饶不过你！”
左宗棠的话，说出口，身上一阵轻松，不过，仿佛刹那间也苍老了许多。
楚辰当然知道左宗棠的感受，他一生都是一个忠臣，可是到了生命最后的时候，楚辰的举动，很有可能会将左宗棠一辈子的名声，彻底毁掉。
“大帅……”
左宗棠面露微笑。
“楚辰，朝廷对我的恩，我已经在西北报完了。胡光墉的恩，从你来到这里，我也算是报完了。从此，一身轻松，实在不行，我就去你的福建，做一名闲散老翁，了却此生啦……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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