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我太贪功了。”
像他的士兵们那样仓皇撤退、军服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图哈切夫斯基，低下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当他率军一路追击撤往斯大林诺戈尔斯克的苏军时，他根本没把“失败”两个字放在眼里。
毕竟，苏军南部方面军司令列夫·麦赫利斯不过是个连他脚尖都不如的废物。
麦赫利斯其性刚愎自用、军事能力低下而臭名昭着，甚至连苏军内部连士兵都暗地里嘲笑。而其部下的士气之低落，甚至敢违抗斯大林的命令而选择继续败逃。
更别说在奥廖尔坐镇的德军将领博克，在得知他的突进后虽然先发了火，但在判断出苏军的颓势后立即改变态度，同样一路推进至图拉。
照理说，接下来只需像往常一样，把苏军从斯大林诺戈尔斯克和图拉踢出去，然后在这两座对苏联意义重大的工业城市上插上xxx与德国的旗帜，就是一次干脆利落的胜利。
然而，走投无路的老鼠也会咬猫。
沉醉于傲慢与轻敌的xxx军与德军南方集团军，被这种最简单的道理反噬得措手不及。
——这帮畜生只是揍我们太久了，竟敢把我们当成蠢货！
——开火！让那些妄想把旧沙皇枷锁重新套在俄罗斯人民身上的贵族余孽和阿塔曼见识见识！
xxx军在斯大林诺戈尔斯克惨败了。
并不是苏军突然变强。
他们的指挥官不过是因战绩平平而名声寥寥、又擅自退到斯大林诺戈尔斯克而被斯大林盯上的帕维尔·罗特米斯特罗夫（Пa?вeлАлekce?eвnчpo?тmncтpoв）。
这个名字在真实历史中曾以“坦克战的莽夫”着称，他后来指挥的普罗霍罗夫卡战役甚至被部分军史学者称为“用钢铁与鲜血堆出的胜利”。
xxx军的失败，只是因为他们推进过快，士兵疲惫，补给线被无限拉长，终至崩溃。
这是一场被贪心与麻痹狠狠击中的惨痛败仗。
“博克司令，兵力损失正在迅速扩大！”
“唉......不该被眼前的胜果迷了眼，我早该死命拖住图哈切夫斯基的。”
德军与博克也没有好到哪去。
当他赶到图拉附近时，xxx军已经败退，他只能像图哈切夫斯基一般空耗兵力，被迫下令部队重新退回奥廖尔。
其后果，是同盟国的xxx与德国加起来损失近二十万兵力，先前辛苦夺下的叶列茨也在苏军反攻下再度失守，被一路逼回沃罗涅日。
这是两个过分轻视苏军的人联手制造出的灾难场面。
“哎，我不是说过多少次，要小心一点吗。”
“马利诺夫斯基，我现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你就别再往伤口上撒盐了。”
“总之，来自基辅的电话。”
“......赫鲁晓夫？”
“没错，而且不是通过他的秘书勃列日涅夫（Лeohn?дnльn?чБpe?жheв），而是他亲自打来了。虽不至于撤职，但这次恐怕免不了一顿劈头盖脸。”
马利诺夫斯基说完，图哈切夫斯基只能神情黯然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几乎把赫鲁晓夫能骂人的词听了个遍，这当然是意料之中的事。
......
“哈......我实在难以掩饰对军方的失望。这次的事，不必多说，完全是我们自家将领的松懈与傲慢酿成的祸患，曼施坦因总长。”
“......属下惭愧，总理阁下。”
他叮嘱过多少次了，切不可贸然挺进，他们却偏要踩到雷上。
要是闯祸的只有图哈切夫斯基，他还不会怒到这种地步。
毕竟那人在原本的历史中就有过前科。汉斯有时候会想，近期丘吉尔那边消停了些，就算换个家伙出来闯祸也不算意外。
可问题是，闹事不只是图哈，连他们德意志的集团军司令之一，费多尔·冯·博克，都没有拉住制止，反倒跟着一起乱来。
他明明下令要他们放慢xxx军的推进速度，也要他们拴紧图哈切夫斯基的缰绳，可他们却反被苏联军踢了屁股灰头土脸地回来。
“看来博克心底里也轻视了苏联军吧。”
若非如此，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错误。
连战连捷反倒滋生了骄气，胜利的甜味此刻尽成口中的苦涩。
“胜利女神此刻的确正向我们盟军微笑，战争的终点也已隐约可见，但越是如此，越不能在最后关头松懈。今日这一败虽然不足以逆转整体局势，可只要再犯一次同样的错，我们至今累积的胜利都可能轰然坍塌——务必铭记这一点。”
汉斯狠狠扫了一圈脸色僵硬的将领们，长叹一声，继续道：
“暂且，博克司令的处分......这一次就以警告作结吧。”
要不是顾虑战局，他真想立刻把人撤了。可指挥官不能因为一次失利就撤换，那是胡子头子都不肯干的昏招。
至于图哈切夫斯基......赫鲁晓夫已经拍着桌子要亲自收拾他，那就让他们内部自己解决。
“但若再让我听到类似的事，那时可就不是一句警告能了了。敌人绝不可轻视，直到最后一刻，都必须紧绷神经，以谨慎与沉着面对战场。”
“是，总理阁下！我也会对前线诸将再次严令告诫。”
似乎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荒唐败绩刺痛了自尊，曼施坦因咬紧牙关，低下头去。
他也意识到，不光是博克，包括其余各路指挥官，都得接受这一记当头棒喝。
这是必要的提醒，否则同样的祸患还会反复发生。
“总之，伤亡只到这个程度，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若局势再糟一点，xxx军与南方集团军都会蒙受无法挽回的损失。”
“嗯。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现在爆发反倒是好事。但绝不可掉以轻心，凯特尔部长。”
汉斯盯着地图开口。
由于南方集团军与xxx军的撤退，在沃罗涅日、叶列茨、利佩茨克一线，形成了一个巨大而醒目的突出部。
若他是斯大林，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借着士气的回升，将突出部进一步扩张，不只收复失地，更要趁势扭转整个东线局势。
一如原本历史上那场着名的库尔斯克会战。
尤其棘手的是，这个突出部的位置，就在库尔斯克隔壁。
那场会战中，苏联投入的兵力高达两百五十万，七千余辆坦克，四万七千门火炮，至少三千架以上的飞机。那是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坦克大会战之一，最终苏联凭此一战彻底抢回了战略主动权。
而在这个世界里，斯大林只会比原本更狠，更不吝惜兵力。
毕竟在原历史里，那是斯大林格勒战役之后，德军节节后退的背景；但如今情况反转，是苏军在被压着打。因此，这场战役对斯大林来说，是绝不能失败的一战。
“同理，这也是我们必须赢、也只能赢的战役。”
若他们败了，战争只会无尽延长。
好不容易看见终点了，难道现在要把一切推翻重来？
然而反过来，若他们在这里获胜，若能把失败转化成机会，就能像原历史上的德军计划那样，将苏军困在突出部内，伺机来一场围歼。
一旦成功，那几乎就等同于苏联的根基崩塌。
斯大林必定会把能动用的全部力量压上，若那股力量被他们消耗殆尽，他剩下的也只有崩溃。
“曼施坦因总长。”
“请下令，总理阁下。”
“立即着手准备对突出部的反攻。必要的话，可从其他集团军调人调兵，我批准你动用一切可用的牌。”
“遵命！我绝不会让您再失望。一定夺回胜利，重振德军的名誉！”
汉斯对着那张比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决的面孔，缓缓点头。
虽说事情发生得带着几分偶然，但从现在起，突出部的战役将决定整个东线的命运。
而在那片战场上，战争的终点，也将随之显现。
......
“哈哈哈哈哈！我早就说过，那些德国佬根本不是无敌的！我们完全能打倒他们！”
“当然，同志！”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斯大林同志的英明指示！”
“哈哈哈！奉承就到此为止吧，同志们。如今，多亏了罗特米斯特洛夫中将立下的英勇战功，我们苏维埃终于迎来了久违的转机，现在该做的是把全部心思放在即将到来的决战上！”
就在汉斯与德军最高统帅部开始为突出部会战做准备之时，斯大林也正如汉斯预料般行动起来。
只不过，自从接到胜利的战报后，哪怕过去了许久，他依旧掩不住嘴角的笑意。
胜利......真正的胜利。
是无数个寒夜里盼得嗓子都哑了的那种胜利，因此格外甘甜。
而这一切偏偏发生在恰以他之名命名的“斯大林诺戈尔斯克”。
在那里，他们一举歼灭了依附于罗曼诺夫家族残余、妄图复辟旧沙皇时代的败类，与纠缠其中的德国侵略者。斯大林心底郁积多年的怒火与无力感，仿佛被激流冲刷得干干净净。他以前所未有的轻松心情，踏入作战会议室。
“贝利亚同志，这么喜庆的日子，你的脸色却不太好。身体不舒服？”
“啊？啊，是......似乎有点小感冒......”
“身体永远是第一位的，我会把我的私人医生派去，你好好休息。”
“多、多谢同志。”
当然，被送进地狱般的不安折磨着的贝利亚，其实根本顾不上身体。
他不敢确信外界真正的风向，只能暗自揣测：也许莫洛托夫他们还在观望；也许是害怕揭发他之后被一锅端下而不敢轻举妄动；又或许今天没人告密，但谁知道明天、后天会发生什么？谁知道什么时候斯大林的耳边会突然响起自己的名字？
贝利亚如今几乎是祈祷着，哪怕只让德国再赢上一次，也好，至少能把局面再度推回对自己有利的一侧。
“总之，我们必须想办法扩大突出部，彻底击碎德军的防线，把战局翻转过来。”
但可惜的是，斯大林此刻的意志比钢铁还要坚固。
“全面战争！在这个突出部爆发的战斗，将是苏维埃倾其所有进行的决战。无论是二百万，还是三百万，能动用的兵力全都压上去！坦克、飞机，能投入多少算多少，一点都不能省！”
“明白，同志。”
斯大林愈发高昂的声调，居然让一旁因疲惫而眼下浮着浓浓黑影的铁木辛哥久违地抬起头，以难得明亮的声音回应。
“不过，同志，德军也会同样孤注一掷。他们最擅长的，就是试图通过合围来解决战斗。但遗憾的是，以麦赫利斯同志的能力......恐怕无法抵挡那种攻势。”
事实上，斯大林诺戈尔斯克会战之前，南方方面军司令列夫·麦赫利斯几乎只会溃退，他的存在甚至被视为失败的象征。此番胜利也完全无法归功于他。
而即将爆发的“突出部会战”，历史上后来将被命名为“沃罗涅日战役”，这将成为苏联生死攸关的节点，绝不能将统领大军的权力交给这样的人。
就连终于摆脱军事法庭担忧，得以晋升上将并将获得“苏联英雄”称号的罗特米斯特洛夫也一样。
虽然他在斯大林诺戈尔斯克拼命奋战，让铁木辛哥刮目相看，但若要指挥整个方面军，能力依旧不够。
铁木辛哥必须另择其人。
“请让我去吧，同志。”
“铁木辛哥同志？”
“让我亲自前往前线指挥苏军，再一次为祖国母亲夺回胜利。”
他思索许久，最后做出的决定，是把这份重担放在自己肩上。
他要亲自担任南方方面军司令，站在最前线指挥这场决定苏联命运的大决战。
“嗯......考虑到这场战斗的重要性，这确实是最稳妥的选择。我明白了，把全部指挥权交给你。务必赢下这场战役，昂首回到莫斯科。”
“дa!”
斯大林罕见地露出和煦的笑意，轻轻拍着铁木辛哥的肩膀鼓励。铁木辛哥挺直身躯，用最洪亮的声音回应。
他已经从空气中嗅到了那预兆——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规模最大的战役，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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