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午间，急促的蹄响将王苍的美梦踏碎，使得他陡然惊醒！
“宫内怎么会有人纵马？”
一道略带疑问的话语从王苍口中喊出，但可惜的是，居所内的其他羽林郎除开一小部分睡眠浅的醒了过来之外，剩下的，尽数还在打着呼噜，无人理会他的疑惑。
队率马成年纪大了，睡眠浅，自然在被惊醒的那批人之中，且比王苍醒的还要早些。
只见他随意的在身上披了件短衣，光着肚腹，下身是一条破破烂烂的犊鼻裈，此刻正站在小门边上，探头探脑往外看去。
“马队率，宫内这是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人肆意纵马？”
王苍来到马成身后，再次发问。
“嘘！”
“老夫正在看，但只见到诸多吏员在主道上跑来跑去，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那不如先将众人唤醒，吾等去外面看看。”王苍建议道。
马成点了点头，对王苍的想法表示认可。
确实，万一出了什么事，人手多些，处理起来也方便。
说起来，由于甲队之中，靠着卖官鬻爵进来的羽林郎没有其他几队那么多，故而众人起床集结的速度倒是不慢，差不多用了一刻钟，披挂齐整的众人便在马成的率领下，神色警惕的往外走去。
可刚走到御阶边上，杂乱且急促的蹄响便再次传入他们的耳中，引得众人扭头去看，只听得...
“嗷唏～嗷唏！”
众人：(￣?￣).
“那是陛...陛下？”
瞧得一辆通体赤红，车厢上绘有金漆的两轮立车在眼前飞驰而过，而驾车的那人，看着分外眼熟，邓陵不由得骇然，扭头看向马成，惊声问道。
马成还没回答，又有眼尖的羽林郎指着在立车前头卖力踏动四蹄的白驴喊道：“那是四匹白马...嗯...还是白驴？”
这时，看了半天的马成似乎想到了什么，恶狠狠的拍了下那人头上戴着的武弁冠，叱道：“多嘴，是马！就是马！”
“回去，回去，快回去歇息！”
“不要在此处乱看乱...停留！”
说着，马成把出鞘的斩马剑当拍子耍，开始驱散众人，招呼其回去歇息。
待到除开王苍与邓陵之外的众人尽数进屋后，马成横起斩马剑，重重的对着房门来了一记，打得屋内尘土乱飞，将进屋的众人吓得不轻。
“今日之事，汝等权当未见便是！”
“接下来，该歇息歇息，该博戏博戏，乃公不管！”
“但这门，在当值之前，就不要再往外走了。”
“今日之事，身为人臣，汝等心中知晓便是。”
说罢，马成目光不善的瞥了眼屋内众人，而后用力的扣上房门。
“啪啪啪！”
将众人关在居所里后，马成刚欲和王苍、邓绫二人开口，叮嘱些注意事项时，忽的，一阵清脆的拍掌声从远处传来，引得门外三人回身去看。
只见一位年纪偏大的宦官在两名小宦官的搀扶下，缓缓朝三人身前走来。
老宦官一边走，还一边脸上含笑，不知为马成还是为谁鼓起了掌来。
“马成啊，这都几十岁过去了，你这不似人的气力当真是不比昔年弱上半分啊。”
瞧得来人面貌，马成脸上的凝重神色瞬间切换成了一副略带讨好的笑容。且在那老宦官说完话之后，笑得更加灿烂了些。
往前迎了几步，马成佝偻着腰，略带谄媚的喊道：“曹侯，您才是身体康健，不减当年啊。”
原来鼓掌之人，不是他人，正是曹节是也。
兴许是知道马成的为人，曹节摆了摆手，没有与其多聊，往右走了两步，而后来到王苍近前，似笑非笑的说道。
“尚可否？”
从适才出门，到众人惊呼，再到马成将其他羽林郎赶进屋内，王苍一直沉默无言，目送那辆赤红立车远去。
如今曹节走到近前，王苍方才将前因后果，融会贯通。
心中不由得感慨道：你这老贼，有事情你是真上啊！
是的，从之前的蹄响，王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看到那辆赤色立车以及拉车的四匹白驴之后，王苍方才明了。
自己养了这么久的驴子，终于不用每日提心吊胆，怕其烂在手中。
如今，这两万余头驴子，可是他的心头好，是他未来起家的资本！
“曹候谋划，小子佩服！”
“嗯。”
曹节从鼻间哼出了个音节出来，算是回复王苍了。接着，又见其伸出有些颤抖的手臂，朝着王苍的肩头拍了两下，目光柔和的说道。
“好好对阿绫，日后，你俩可是要携手白头的。”
说罢，曹节不等王苍回复，转身往外走去。
身旁，马成与邓陵没有听懂，什么阿绫，什么白头的？
这两人都在说些什么？
但此刻曹节还在慢悠悠的往远处走去，二人只能将满肚子的疑惑憋在心中。
与来时的不同，曹节似乎故意走得慢吞吞的，好像在特意调笑二人一般。
终于，看见曹节的与两位小宦官的身影消失在殿墙的一角之后，年纪小些的邓陵憋不住话，当先问道。
“王兄，适才那位曹侯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我是一句都没听懂。”
王苍知道，曹绫的事情，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索性将休沐时所发生的事情告知二人。
“啊！”
“那位曹侯竟然将嫡系宗女送到王兄你的家中？”
“为何这等美事，没让我邓陵碰上？！”
说着，邓陵握着棨戟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震惊的神色，作出一副捶胸顿足状。
“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啊啊啊！”
“乱叫什么，噤声！这可是在宫内！”
瞧见邓陵在那里干嚎，马成上去就是一个大盖帽，打得邓陵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不敢说话。
“呵～”
王苍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往屋内走去。他刚才是被惊醒的，加上压在心中许久的大石消失了，自然更有困意。
至于马成与邓陵的艳羡，他不准备解释。
毕竟，宦官的姻亲，哪里是他们想象中的那么好做的...
......
另外一边，驾四驴，引车辔的刘宏在宫内连连奔驰几圈，觉得有些疲了。
先前，府车令为其驾车，他觉得不过瘾。加上这四头白驴乃是祥瑞，作为凡夫俗子的府车令有何资格为其操辔？
故而刘宏将其驱赶下车，自己亲自驾车。先是在西园奔驰许久，后来刘宏觉得还是不过瘾，干脆驾车至宫中，开始四处乱逛。
毕竟，就连昔日楚汉相争时，那逆贼项羽都能说出“富贵不还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这句大话。
他刘宏作为天子，有祥瑞献于前，如何不能在众多酸儒腐吏面前好好的风光一把？
是以，刘宏先是在禁中驱车，后又到台阁周边转了几圈。最后，就连宫墙之外，刘宏都没放过。
他就是要让世人看看，祥瑞甘心为朕奔走！
此乃天命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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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后汉书·五行志》：灵帝于宫内西园驾四白驴，躬身操辔，驱使周旋，以为大乐。
2.《后汉书·舆服志》:乘舆、金根、安车、立车，轮皆朱班重牙，贰毂两辖，金薄缪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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