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马监那两扇厚重的朱漆大门外,一位须发皆白、衣衫褴褛的老者正独自一人长跪于地。
他面容枯槁如朽木,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风霜,一身破旧道袍沾满尘土,乍看之下与凡间乞儿无异。
如果不是其周身隐隐散发着磅礴道韵,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他乃是一位实打实的人族真君!
老者正是出碧落海的寒月宗宗主:林寒江。
碧落海偏安一隅,资源贫瘠,寒月宗更是个小门小派,全宗上下仅他一位真君坐镇。
正因宗门势微,林寒江的见识也颇为有限,那日肆虐宗门的恐怖妖兽,他费尽周折才打听到......对方竟是天界灵兽的身份。
为了今日能踏上这天庭,他变卖祖产、典当传承,几乎倾尽全宗千年积累;
托关系、找门路,不知碰了多少次壁,才终于寻得一条通往上界的途径,换来这跪在御马监门前的资格。
那纸浸透血泪的诉状早已呈递上去,可接状仙官脸上那抹欲言又止的为难表情,让林寒江心沉谷底——此事恐怕远非他想象中那般简单。
想到此处,林寒江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不过转念间,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
如今全宗上下只剩他孑然一身,既然已无牵挂,倒不如用这残躯,与对方好生较量一番!
他有的,是往后漫长的岁月,与不死不休的决心。
即便失败,大不了也就是下去与同门团聚罢了——这般念头在他心中流转,反倒生出几分释然。
就在此时,那扇自接过状纸后便再无动静的御马监大门,竟再度缓缓开启一道缝隙。
沈舟迈步而出,玄色官袍在日光下流转着清冷光泽。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落在了跪在阶前的老者身上。
堂堂人族真君,在下界亦是能呼风唤雨的存在,如今在这天庭规矩之下,却只能如丧家之犬般跪在他这御马监门前。
而御马监在天庭诸多衙门中,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末流之所。
当真讽刺至极。
林寒江见有人出来,虽见对方年少,却身着官服,急忙俯身拜道:
“小人乃碧落海寒月宗宗主林寒江,状告天庭灵兽赤瞳金猊,残害我宗门上下两千余人!”
“这些事情,小人都已经写在了状纸上,上面还有我宗门两千余人的亡魂印记……能证明小人说的话是真的!”
“状纸?”沈舟转头看了看一旁的监丞。监丞面露难色,低声回道:“状纸……让那赤瞳金猊给吃了。”
沈舟听罢,唇角泛起一丝冷笑:“也就是说,你拿到状纸,第一时间找的不是本官,而是那头畜生?”
监丞顿时面红耳赤,额间渗出细密汗珠,连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同时,他心头一震,隐隐察觉出不对劲——原以为这新任弼马温是来和稀泥,打算借此攀附伏虎行者,
如今看来,对方竟是当真要管这桩冤案?
真就如此不识时务吗?
你不过一介功德仙,区区万象境修为,身后又无靠山,根本都不是那赤瞳金猊的对手,更不用说是它身后的伏虎行者了!
不及他细想,沈舟已淡然吩咐:“把那头畜生给我带过来。”
看来是铁了心要追究到底……唉,自寻死路。
监丞暗自摇头,面上却只得躬身应道:“遵命……”
随即匆匆离去。
林寒江见这位仙官处事如此雷厉风行,仿佛在漫漫长夜中窥见一缕曙光,急忙重重叩首:
“多谢大人愿为我等主持公道!此恩此德,小人永世不忘!”
“起身吧。”沈舟虚抬了抬手,语气平静却透着坚定,“此事,我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也当是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
灵兽苑深处,赤瞳金猊正蜷在宫殿般的老窝里酣睡。
作为伏虎行者的坐骑,它的巢穴修的都要比其他灵兽富丽堂皇许多。
这位灵兽身形如小山般魁梧,通体金毛熠熠生辉,唯有那双紧闭的眼眸周围泛着诡异的赤红。
监丞蹑手蹑脚地走近,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它的前爪。
见对方毫无反应,他壮着胆子又加重了力道。
“干什么?!”赤瞳金猊猛然睁眼,赤色瞳孔里凶光迸射,惊得监丞连退数步,险些跌坐在地。
“也、也没什么大事……”监丞战战兢兢地躬身道,“就是金猊大人,新任弼马温沈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滚出去!”赤瞳金猊从鼻子里哼出一股热气,“就凭他也配让老子过去?让他自己滚来见老子!”
“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弼马温?说得好听是天官,说到底不就是给老子打理马厩的奴才?也敢来命令老子?!”
作为伏虎行者的坐骑,赤瞳金猊自有其傲气。它只听命于伏虎行者一人,岂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使唤的?
更何况是这区区弼马温!
听到这般毫不客气的回复,监丞再不敢多言,只得连连称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兽苑。
片刻后,守在门外的沈舟便得到了这个回应。
“大人,那赤瞳金猊……要您、要您亲自去寻它……”监丞低声回禀,额上沁出细密汗珠。
沈舟闻言嗤笑一声,
指节不自觉地收紧,骨节泛出青白——硬了,拳头硬了,这是被那畜生的嚣张气到了,还是单纯想找个东西揍一顿?
这番动静也让旁观的林寒江心头一紧。
那灵兽究竟是何来历,竟连天庭仙官都不放在眼里?
“大人,此事不如从长计议……或许先请示伏虎行者更为稳妥……”监丞还在试图劝说。
沈舟却已恢复平静:“不必了。”
他转身走向御马监,衣袂飘飘。
“我向来喜欢速战速决——既然它诚心相邀,我自然要亲自登门,好好满足它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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