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等来了高考，在高考前一晚，我烧到了四十度，就连去医院打了针都退不了烧，母亲让我安心休息，说她想办法。
一个头发花白的医生给我喝了一晚药，我退烧了，那一觉睡的很沉。
后来听隔壁的邻居说，是母亲找到了他，哀求着让他开车带着母亲去几十公里外的县城里，跪着请来了那位已经退休的医生。
后来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期待，考了一个很高的分数。
但那时候没有助学贷款，母亲赚的钱基本上都花在了我身上，剩下的钱根本不够一年的学费，就算够，但是后面那四年也很难。
那高昂的学费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填写志愿，于是便和母亲商量着去离家很近的一所学校。
学校不好，学费不贵，甚至以我的分数还有减免。
但是母亲坚决不同意，说她有办法。
那天她领着我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可是只有邻居愿意借给我们家钱，但也不多。
母亲又一次哭红了眼，我也萌生了第三次自杀的想法。
如果我的成绩再差一些，母亲就不会低声下四去求人，也不会每天都拿出半天的工资让我去辅导班，更不会哭红了眼。
以前的那些闲话也再次出现了我的脑海里，还是那把铅笔刀，我在手腕上划了第二道伤痕，但依旧很浅。
我没有去最好的学校，瞒着母亲把志愿填成了离家很近的那所学校。
在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把通知书撕了，告诉母亲去了好学校，学费有减免。
母亲很开心，给我做了鸡腿，但是我却看到了她手腕上的一道伤痕。
我没有多说，第二天一早便找了份工作，帮别人辅导功课，一天五十块钱。
在临走的那天，我用赚来的钱给母亲买了一套昂贵的化妆品。
母亲红着眼收下了，我说化个妆送我去学校吧，她说自己不好看，让我在学校好好的。
她很好看，如果没有我，她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我瘸着腿在她的注视下上了火车，但是又在下一站坐上了返程的车，因为我的学校离家很近。
即便来回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可是母亲并没有走。
她还站在那里，望着我离去的方向。
我站在角落，看着她灰白的头发还有没风干的泪水，用力捶着自己的好腿，因为我害怕忍不住走上前抱她一下。
在大学的日子悠闲了起来，但这不是个好学校，很多人只要有钱就能进来。
虽然在校园里都是成年人了，但他们会用异样的眼光打量我，议论我为什么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来这所学校。
我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诋毁，或许也不是，只是一种被迫接受。
可当我离开学校后，根本没有公司愿意要我这个从三流学校里出来的瘸子，即便有愿意的，但是在看到我手腕上的伤疤后也都婉拒了我。
母亲付出了全部的心血换来的还是一个没用的瘸子，但她并不在乎，说着她还能养我的话，还说她们厂里再招工人，想让我去……
那天晚上我萌生了第四次自杀的想法，还是那把铅笔刀，划得很深很深……
母亲带我去了医院，我活了过来，但母亲却哭的看不清了……
我以为她很快就会好，但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去过纺织厂，她真的看不清了，得了眼疾。
我代替了她的位置，成了她们厂那些工人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一天一百二十块钱。
后来厂里的老总见我有文化，把我调到了办公室干着文职的工作，一个月四千多，勉强能够撑起我们这个家。
我不甘于现状，但也只能这样。
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的过了五年，我已经从当初的职员混成了办公室里的主任，一个月八千，在当地的收入已经很高了。
我觉得日子就会这么安稳的过下去，但是母亲得了病，老爱忘事，有时候刚吃完饭就会问我今天吃什么。
后来我带她去了医院，一番检查下来爱忘事的问题其实是个小问题，最大的问题是尿毒症。
哈哈哈，还好我当初听了母亲的话去了工厂，老总知道后借给了我一笔钱，没要利息，从工资里扣除就可以。
母亲的病稳定了，但没有好转，只能每个周去医院做透析。
有一天我带她去了医院，但是刚和医生沟通完就找不到她了。
她看不清，我害怕她找不到我，害怕弄丢了她，只能瘸着腿一层层爬楼喊她的名字。
后来我在楼道里看到了她，她说不想治了，想回家……
我知道她是怕花钱，可还是朝她发了脾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她虽然看不清，但还是呆呆的望着我，被我拉着去了病房。
那天晚上她在我床头坐了很久很久，等她回屋后我偷偷跟了过去，看到了她放在手腕上的那把刀子。
那是我第二次看到母亲想要自杀，可她还是放弃了，哭着喊我的名字。
她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她。
那把刀子被我丢掉了，在她床头放了一套更好的化妆品，那是扣除欠老总的钱后我一个月的工资。
化妆品她收下了，她还说想在彻底看不见之前见到未来的儿媳妇。
我答应了，母亲找了很多媒人，可是那些姑娘在知道我的情况后连面都不愿意和我见。
母亲更难过了，她觉得是她连累我，开始了一次又一次的自杀，一次又一次的离家出走。
我被她整的神经都衰弱了，甚至连上班都不敢去。
后来我终于受够了这种生活，当着她的面拿着那把铅笔刀不停地往自己腿上划。
她抱住了我，在摸到我腿上流出的血后她……她哭着说她看不见了，看不见了……
那天晚上我第五次萌生了自杀的想法，甚至还想过带着母亲一起走，毕竟要是我走了，母亲就再也没人照顾了。
我出去买了煤炭，还给母亲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可是回到家才看到桌子上摆着一盘冒着热气的鸡腿。
在饭桌上，母亲摸着那条裙子笑着和我说以后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她要好好活着，不想让我难过。
我把煤炭藏在了厨房里，日子也终于有了盼头。
就这样过了一年，厂子经历了几波波折后倒闭了，老总找到了我，想要要回那笔钱。
那天晚上我纠结了很久，看着屋里躺着的母亲还是说出了那句再等等的话。
老总走了，半夜就传来了他跳河的消息，他什么都没带走，甚至还给家里留下了一笔债。
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刽子手，一边是卧床的母亲，一边是老总的妻子和孩子。
老总老来得子，我不忍心……于是想起了厨房里的煤炭，那是我第六次萌生自杀的想法。
我抵押了房子，拿着钱去了老总的老家，但是只看到了他们家门口挂的白绫。
老总的妻子自杀了，和我的想法一样，怕孩子没人照顾，一起走了。
我并没有难过，毕竟自己也要走了。
等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可是刚开灯我就闻到了煤炭的味道……
母亲穿上了那条我送她的裙子，还化了妆，床头留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锅里给我留了最爱吃的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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