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深朋友的效率很高，隔天一大早，楼下小卖部老板那洪亮的嗓音便穿透了清晨的宁静：“林姐，老冯，有你家电话——”
彼时，林婉婉正坐在餐桌前，心不在焉地捧着碗喝着粥。
听到小卖部老板的喊声，她整个人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屁股底下的凳子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僵硬的转动眼珠看向简深，说了谎：“是不是你同事给你回电话了，走啊，我陪你一块去。”
相比之下，简深显得沉稳得多，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让人安心的冷静。
他看向林婉婉的父母，语气平和：“爸，妈，昨天有些工作上的事和同事通了个电话，想来是有回复了，你们继续吃，不用等着我们。”
林云禾和冯志坚一听是工作上的事，立刻催促他们赶紧去接电话，生怕耽误了简深的工作。
林婉婉一踏出家门，心脏便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若不是简深拽着她的手，怕是她直接一口气就冲到楼下去了。
小卖部里弥漫着陈旧纸张与烟草混合的气息。
听筒就随意地搁在木板桌面上，老板戴着老花镜，正悠闲地看着报纸。
简深和老板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快步走到电话旁，伸手拿起听筒，沉稳地：“喂。”
冲林婉婉勾勾手指，听筒从耳朵边拉开一点距离，让她也凑过来一块听着，林婉婉屏住呼吸凑过去。
听着电话那头的男声响起：\"林斌这人查到了，十来年前就转业了，现在混的挺好的，在财政当二把手，怎么突然打听起他了，我看看他也没什么和你们家有关联的啊。\"
\"林斌和沈川关系如何？\"简深理会对方的疑问，继续问。
\"他刚当兵那两年是在沈川手下的，后来就走文职这条道了，他脑子灵活，人情世故听说很有一手，很快就一路升上去，后面和沈川似乎没有什么联系了。\"
\"行，有他办公室电话么？\"
\"我办事你放心，你记着。\"
林婉婉着急忙慌要找纸和笔，简深按住她的手，轻微摇头，一串电话号码而已，用不着纸笔记下。
就在简深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分：“诶等等，提醒你一句，林斌这人自己没什么背景，但是岳家背景了得，不然他无权无势的怎么能升得这么快，不管你做什么都要小心些，他岳父是……”
没想到林斌居然娶妻结婚了，在冯志坚口中保证绝不娶妻生子的男人，过了这么多年，也早就有了新的家庭。
'他有孩子吗？'林婉婉用口型提示简深再问一下，得到的答案是没有。
简深挂了电话，一根根掰开林婉婉攥在一块纠结的手指头，给她捋直了，\"要现在打电话吗？\"
深吸一口气，她知道伸头缩头都是一刀，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退缩已经不再是一个选项。林婉婉像是给自己鼓气一般点点头，说道：“现在打。”
简深帮她拨通了刚才记下的号码，这是林斌办公室的专线，不对外公开，所以只要他人在办公室，一定会接。
等待的提示音让人煎熬，也是只是几秒钟，当时林婉婉紧张的手心冒汗，刚才被简深扒拉开的手指头忍不住绕着卷曲的电话线又蜷缩起来，就在简深握住她手指头轻抚的瞬间，电话被接通了，那头传来儒雅的男音：\"喂，哪位？\"
林婉婉不知道自己说话的声音有没有抖，也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把要说的要问的都说清楚，反正在自我介绍结束之后没等林斌那边有什么反应，她就一股脑的把所有话都说了出来。
因为昨天她就想起来了，记忆中小时候的林婉婉在桥墩后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她表舅林斌。
而她落水正是因为听到了母亲和林斌的对话，那天，表舅是动真格的了，他想要带走她。
林云半路发现后，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林斌不明白林云为什么不让他带走他们的孩子，而林云在无奈之下，被迫告诉林斌，他们的孩子是个有残疾的孩子，刚出生就死了，而林婉婉是她从别人那里买来的孩子，和谁都没有关系。
她对不起冯志坚，所以买了一个孩子来充当他们的女儿，林婉婉和林斌一点关系都没有。
年幼的林婉婉听到母亲说出这样的话，整个人都呆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体不由自主地从桥墩后面站了起来，朝着母亲的方向跑去。
林云也没有想到女儿就躲在桥下面，把他们两人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刚要去抱孩子，林斌却抢先一步，抱起了正在大哭的林婉婉。
林婉婉一直哭着喊“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尖锐又无助，吵的人耳膜发疼。
林斌单手拎着她，一步步朝着河堤边走去，作势要把林婉婉扔到河里去。
林婉婉的脚尖都已经碰到河面了，脚下河水的流动让她的恐惧愈发强烈，拼命抱着表舅的手挣扎，求他，然而就算这样的情况下，林云还是咬着牙说林婉婉真的不是他的女儿。
把林云逼到这样，她的反应不像是作假，林斌被林云瞒了这些年，心中的愤怒和被背叛感达到了顶点，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林婉婉当作亲女儿看待疼爱，没想到自己的骨肉却早就死了。
气昏了头，他直接松开了手，林婉婉就这样掉进了河里。
“真是好久没听见你声音了，舅舅一下子都认不出来了。”林斌握着话筒的手微微收紧，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然而那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他当然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年发生的事。
河边的水其实并不深，只是对于一个充满恐惧的小孩来说，那就是无尽的黑洞和深渊。
表妹看到孩子被他扔到河里，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打他，狠狠地扇了他一个巴掌，哭喊道：“你不是人，你怎么下得去手！就算她不是我们的女儿，你现在是要让她死吗！？”
林斌被这一巴掌打得脸上火辣辣的疼，这疼痛也让他清醒了过来，他现在可是军人身份，不能背上人命，黑着脸跳下河去捞人，好在孩子被捞起来的时候只是呛了水，并无大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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