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你先别走，我有话要同你说。”
宁大老爷脸色白得像纸，双眼灰暗无神，躺在榻上，身子几乎动弹不得，只有一张嘴在开合。
他摒退了周围的下人，让宁蟠龙也出去，只留下素素一个人在房中，与她说话。
“昨晚，秦衍对我动手的时候，是你帮我做止血处理的吗？”宁大老爷问道。
当时他因为疼痛几近晕厥，模糊中隐约看到一个身影冲过来，在他身上连下了数针。
原本撕心裂肺的疼痛，顿时缓解了不少，再之后，他就昏迷过去，不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直到今日大夫给他清理创口时告诉他，还好昨天有人及时为他封穴止血，不然只怕他昨天晚上就丢了性命！
在知道自己失去了男人的能力的时候，宁大老爷的内心是极度绝望的。
但是与失去性命相比，这似乎又是一个勉强可以接受的结果。
而那个为他驱针止痛，行针止血的人，宁大老爷在模糊中，还是能隐约分辨得出来的。
那个人应当便是自己的侄女，宁家的四小姐，宁素素了。
看着对面的女子缓缓点了点头，宁大老爷心里涌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之情。
他动了动身子，有些想爬起来，但是终归还是因为疼痛而放弃，只能继续保持着这样的姿态看向素素，说道：
“素素，大伯对不起你。”
素素：“啊？”
素素愣了愣。
当不当正不正的，怎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大伯当初，不该跟你说那些话……害的你一个人跑出去……”
“后来更是猪油蒙了心，竟然收留宁苏苏入府……”
不仅如此，还在对方进来以后，为了贪图药兽皮毛，纵容那恶毒心肠的女人谋害自己的亲侄女！
宁大老爷如今一想起之前的点点滴滴，心头就涌起无数悔意。
如今遭遇到这一切，或许是他的报应，也说不定。
三弟临死前还曾经拜托他照顾好自己的女儿，结果他又做了什么！他差点害死自己弟弟的遗孤！
而这个一直被自己忽视的侄女，却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是愿意出手助他！
“宁苏苏那边，我会想办法处理掉她，你尽可放心。”宁大老爷声音嘶哑地向素素说着。
素素虽然搞不明白宁大老爷是在玩哪一出，但是能看得出对方是在向她示好，也便道：
“不用，周小花我已经处理掉了，您不必再为她费心。嗯……周小花就是宁苏苏的原名，总之这个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
“也好。”宁大老爷闻言，又看了素素一眼，想到这个侄女雷厉风行的处事手段，不由得有些感慨。
如果蟠龙能有她的一半，这个家他也就能放心交给他了……
聊完了这些事，似乎也没什么别的话可说了，素素简单关心了大老爷几句，便找了个理由打算离开。
结果刚要转身，宁大老爷却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素素，问道：
“素素，你认识白舟吗？”
素素脚步一顿，这个当初随便起的名字，曾经被大老爷倚重过，又追杀过的名字，竟然再次出现在了对方口中。
她扭过头，露出一脸不解诧异的神情，问道：“什么？”
大老爷一看素素的模样就知道，对方是绝不可能承认的。
怪只怪他自己当初下手太狠。
宁大老爷叹了口气，看着一脸不解模样的素素，径直道：
“不认得白舟就罢了，若是凑巧认得，或者想起来有这么个人，拜托你帮我告诉他一件事。”
“在外面，一定不要提起，自己曾经见过药兽毛皮的事！”
说到这儿，宁大老爷微微加重了语气。
然而对面的素素依旧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脸上没有任何焦急，诧异，又或者是好奇，惊恐之类的神情，只是安静地看着他，像是晚辈在正常聆听着长辈的训话一般。
难道，她真的跟那个白舟没关系？
就连宁大老爷心头都闪过一丝疑虑。
但是下一刻他又否定了自己的念头，面前的这个侄女医药方面的实力颇强，与那消失的白舟又是接档出现，绝对是有什么关联。
不过他如今已经是废人一个，对这些隐秘再也无力去探寻，要告诉这个侄女的话，也就是一份善意的警诫而已。
“那块毛皮，我交给了太子的人。太子的人在收集这种毛皮！”宁大老爷压低声音说道。
这句话才是他今天真正让素素过来的目的，也是他把周围的人全部遣走的原因！
“不要让太子知道白舟曾经使用过那块毛皮，不然会出大麻烦！”
素素闻言微怔，看着大老爷的眼神，明白了他的心思，终于点了点头。
“若是有机会遇到此人，我会转告的，还请您多保重身体。”她微微躬身行礼，终于给出了一个相对肯定的回复。
宁大老爷松了口气，身子后仰，躺了下去。
素素向他告辞，离开了房间，与外面等待的宁蟠龙打了声招呼，让他可以进去了。
只一个晚上，宁蟠龙看起来就沧桑了不少。
他已经从下人口中得知了素素去给大夫人行针安神的事，看到素素后，轻轻抱了抱她，说了句“谢谢”，转身进房了。
素素看着他陡然间沉重了不少的背影，微微叹息。
有时候，人的成熟，往往只在刹那之间。
就像许多年前，她在山中挖到一株极大的山芝，兴冲冲地跑回家，却只看到母亲和弟弟躺在血泊中身影的一刹那。
那一刹那，于她，仿佛过了千年。
生命是如此脆弱，但同时又是如此顽强。
她只能，努力把握现在。
素素闭了闭眼，掩去眸间的一点水光，迈开步伐，朝着南院的方向走去。
那里，是宁云嘉的所在。
伤害宁云嘉的主谋秦管家已死，而尚有嫌疑的宁大老爷和大夫人，一个成了废人，另一个被冠上了“私通”的罪名，在这府中都已经再不复往昔的权势地位。
无论他们过去是否曾对宁云嘉下手，内心深处对其态度如何，在此刻起，为了宁家不倒，为了让宁蟠龙获得更多的帮手，这二人对宁云嘉都只有扶持一途。
灰暗的日子已经过去。
而宁三公子，将迎来一个崭新的，充满着阳光和花香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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