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停在dG医院门口，几个护士将病人抬上担架车，推着车朝门诊大厅走去。
宋春萍走进换衣间，看见小西医生正在换衣。
“早安，小西医生！”
“早安，”小西医生说。
“你今天皮肤很好，遇到什么喜事了？不会是你老公回来，被滋润了吧？”
“哪来什么喜事！我老公不变成鬼，是不会回来的！伊藤医生，莫非……莫非你有什么喜事？”
“你看我像有喜事的样子吗？”宋春萍笑着说。
宋春萍脱下外套，挂在柜子里，然后取下白大褂，穿在身上。
“这年头，能活着就是喜事。”小西医生说。
“不会这么悲观吧？”宋春萍说。
“难道还有比活着更好的喜事？”小西医生说。
“我听说又要抽调男医生去中国了？”宋春萍问。
“是啊，我们科室又抽走了一个。”
“你们妇产科本来就没几个男医生，上一次是安西医生，这一次轮到谁了呀？”
“这一次是相马医生。”
“相马医生？”宋春萍惊讶道，“相马医生的腿脚不是不太方便吗？”
“你说腿脚不方便，可是他们说很方便。”小西医生说。
宋春萍和小西穿上白大褂，然后沿着走廊，走向各自的诊室。
刚刚走进全科诊室，杏奈护士就走了进来。
“伊藤医生，可以开始了吗？”杏奈护士问。
“外面有多少病人？”
“十几个呢。来得早的，等了一个多小时了。”杏奈护士说。
“开始吧。”宋春萍说。
杏奈护士扶着一个老者走了进来。
“坐吧。”宋春萍说。
老者在诊断椅上坐下。
“老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宋春萍问。
老人指指自己的头说：“我头疼。”
“疼了几天了？”
“啊？”
“伊藤医生问你，疼了几天了？”杏奈护士大声说道。
“有一星期了。”老人伸出一根手指头说。
宋春萍戴上听诊器，给老人听了听心肺。
“把眼睛睁大。”宋春萍也提高了声音。
老者用力睁大眼睛。
“再把眼睛闭上。”宋春萍说。
老人用力闭上眼睛。
宋春萍发现，老人的左眼眼球有些突出，眼睑闭合有些障碍。
“老先生，您怎么不早一点来医院？家里都有谁在照顾你啊？”宋春萍问。
“没人照顾我。”
“您的太太呢？”
“去年就去世了。”
“您没有孩子吗？”
“啊？”
“伊藤医生问你，有孩子吗？”杏奈大声说。
“孩子？有。我有四个儿子，都去了中国。”老者说。
宋春萍看了老者一眼。
老者眼里有泪。
宋春萍问：“您怎么了？”
“啊？”
“伊藤医生问你，你怎么流眼泪了！”杏奈大声说。
老者道：“我的四个儿子，大儿子和四儿子，都已经死了。”
“怎么死的？”宋春萍问。
“在中国，挨了枪子儿。”老人这回听明白了。
杏奈护士说：“都是这场战争给害的，我哥哥……”
宋春萍诧异道：“你哥哥，杏奈君难道也……”
杏奈护士的眼泪冒了出来。
宋春萍问：“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没告诉我？”
杏奈护士道：“我……一下子没有了哥哥，心里很难受。”
杏奈突然哭了起来，走进了换衣间。
老者说：“我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如果能活着回来，我就烧高香了。”
宋春萍开好处方，递给老者。
“去拿药吧。”宋春萍说。
“医生，我得了什么病？”
“情况不太好。初步判断，应该是脑瘤。”
“脑瘤？”
“这只是初步判断。”
老人艰难地站起，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宋春萍起身走到杏奈护士身边。
“难为你了，杏奈！你要不要回去休息？”宋春萍道。
杏奈护士一把抹掉眼泪。
“没事。”杏奈护士说。
“真没事？”
“真没事。不工作，我心里更难受。”
杏奈走到自己的小办公桌前，拿起一张挂号单，走到门边。
“下一个，上川非熊！”
宋春萍一听上川非熊这个名字，心头猛然一震！
上川非熊疲惫地走了进来。
“伊藤医生好！”上川非熊向宋春萍鞠了一躬。
“上川君？你没事了？”宋春萍问。
“没事了。不不，有事，我感觉身体不太舒服。”上川非熊说。
“您哪里不舒服？”宋春萍问。
上川非熊指着自己的胸口说：“总是感觉透不过气。”
“坐吧。”宋春萍说。
上川非熊在诊桌前坐下来。
宋春萍拿起听诊器，将拾音器触头贴近上川非熊的心脏。
“转过来听听。”
上川非熊转过身去。
宋春萍拿着拾音器，贴着上川的背上。
“上川君，你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宋春萍问。
“差点死在宪兵队。”
“宪兵队？宪兵队把你给抓了？”
“他们又把我放了。”上川非熊说。
“因为什么事情抓你？”宋春萍问。
“为了一个女人。”上川非熊道。
“这事儿常见。你们男人，总是这么不守规矩！宪兵队就为个女人的事抓你？”
“唉，一言难尽。”
“宪兵队会不会是假装放了你？”宋春萍问。
“假装？”上川非熊惊讶地看着宋春萍。“什么意思？”
“因为，我实在想不到宪兵队要放你的理由。”宋春萍说。
“不是宪兵队主动放我。”
“什么意思？”
“我的头儿，给上头打了电话，他们不得不放了我。”
“你的头儿是个什么官？”
“少佐。”
“少佐？宪兵司令部会听你的头儿，一个日军少佐的？”杏奈护士道。
“我看，你还是赶快离开东京，碰上吉高君的伤兵朋友，你恐怕活不了。”宋春萍说。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上川非熊惊恐道。
“你去问问外面的病人，有几个不知道的？听说吉高君还是日本英雄。”
上川非熊慌张地站起。
宋春萍把处方递给上川非熊：“去拿药吧！”
“谢谢！”
上川向宋春萍鞠了躬，逃命一般走了出去。
杏奈道：“活该！下一个！”
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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