颛顼想也不想，“爷爷，睿智果断，英明神武，一直是我的榜样。”
“四舅舅呢？你不敬重他吗？”
颛顼摇头，冷笑一声，“爹爹和部下战死沙场，抛弃了我和我娘，我娘为了爹爹自戕殉情，留下我孤身一人，我不恨他们已经是极限，敬重？怎么可能？”
小夭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果然，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人的心性都不会变。好不容易止住笑，“哥哥，现在轩辕国都没了，你不必为了权势奉承外爷了，你就不想摘下面具，说说真心话吗？以后，恐怕我们祖孙三人，再也没机会一起说话了。”
“我说的就是真话，我敬重爷爷。”
“颛顼，你知道四舅舅是怎么死的吗？”
“知道。”
“你知道是谁从中作梗吗？”
“知道。”
“你知道夷澎为什么敢那么做吗？”
“知道。”
小夭指着轩辕王，“你就不恨他？”
“不恨，爷爷心中想的是天下，父亲的性命，你娘的性命，都没有天下重要，我也一样，要是我能有机会登上王位，也会以天下为重，儿女私情，不值一提。”颛顼说着，望向天边，好像在畅想他坐在轩辕山宝座上的庄严时刻。
小夭别过头笑，笑够了才转向轩辕王，“你们真是一脉相承。”
“颛顼最像我，我本以为你能带他上朝云峰，没想到…罢了，成王败寇，小夭，我累了，你去吧。”
“外爷果然是当惯了王，困在囚笼里还发号施令。我不跟你们计较，这些天，就让颛顼陪你吧，让他尽尽孝道。”
小夭本想问问轩辕王，他对嫘祖，阿珩，青阳，中原的那些百姓有没有一丝愧疚，可她忍住了，她知道，轩辕的王根本就不会愧疚。
接下来一段日子，意映和句芒带着部分士兵返回高辛，阿念和蓐收收拾好轩辕城以东的战场，留下士兵守卫，任命官吏后，也返回了五神山。
轩辕城里，神农王派来的官员接管城内大小政务，鬼方氏的工匠已经开始拆除轩辕山上的宫殿，上垣宫、指月殿、朝云峰，那些几千年前营造的宫阙，那些见证了一个王族悲欢离合的殿宇，那些承载了胜利和失败、血和泪的阶梯，通通都被拆除。
轩辕王族之中，只有始均因为国灭时的忠勇，被封到轩辕国西北，从此在那里世代生息繁衍，形成北狄一族。
相柳留下两千士兵守城，带着其余神农士兵，把轩辕王装上囚车，从轩辕山出发，一路浩浩荡荡押送到轵邑。颛顼被关在另一辆囚车上，路上，爷孙两人会长久的对视，然后是更长久的沉默。他们俩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步做错了，才沦落到如此地步。每次休息，颛顼负责轩辕王的吃喝拉撒，算是恪守孝道。
相柳和小夭，还有所有的士兵都是骑马走陆路，相柳明白小夭的意思，专门走人流最多的路线，经过最繁华的城镇。轩辕故国境内他们走得很快，给轩辕王的待遇也不错，囚笼里有软垫，防止轩辕百姓看到自己的国君受辱起了反抗之心。出了轩辕故国国境，士兵把轩辕王绑在囚车上，露出一个头，让中原百姓唾弃，辱骂。一开始轩辕王装出不在意地样子，昂着头，后来，谩骂的太多，太难听，他的心气渐渐被磨灭，越来越不耐烦，差点发病再次昏厥。
有小夭在，又怎么能让他倒下？小夭看准时机，给他喂下丸药，让他精神百倍地听着那些唾骂，可她心里的，竟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既不是难过，也算不上开心。
相柳感受到小夭的心绪，叫来了一旁看热闹的桐玥，“走。” 招手唤来毛球，一家三口离开车队，远离了人群。
从那以后，大荒之中再无旁人见过九命相柳。
小夭坐在雕背上，失神地望着远方。
“爹爹，娘亲怎么了？”
“娘亲太善良了，不忍心伤害别人。”
小夭听见他们父女俩的对话，回过神，靠在相柳怀里，“我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我记得有人说过，‘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
“打住，我跟你说过，不许提他。”
“那我跟桐玥说。” 相柳说着下了禁制，小夭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喃喃自语，“你说复仇是为了什么？坏人得到惩罚？可那些被伤害过的人，死去的人，都回不去了，心上的伤也治不好。我本以为看见轩辕灭国，外爷和颛顼受辱，我会很高兴，高兴到发狂，可真的看到了，我心里怎么有点不是滋味呢？也不知道我娘知道我们这么做，会骂我，还是会伤心。”
相柳示意桐玥停下，轻轻搂住小夭，桐玥一看就知道爹娘要腻歪，抬手叫来自己的凤凰坐骑，招呼了一声，“爹爹，我先去五神山了。” 说完就驾着凤凰飞走，消失不见。
“小夭，不要为了别人的过错为难自己。”
“我知道，他们是罪有应得，可我，就是觉得不高兴。”
相柳给她徐徐输着灵力，语速很慢地跟她说话，“不管他们上一世做错了什么，这一世，他们还没真正伤害到你，不管是黄帝，颛顼，还是，嗯，涂山璟，你对他们的恨，都来自上一世的经历，这一世的你不忍心，太正常了，” 相柳的唇贴着小夭的额头，气息吹在额间，“你再难过，这一世对你这么好的我，可要心疼了。”
小夭被他逗笑，顺势吻上相柳的唇，又是啃又是咬，咬得相柳嘴唇红肿，破了一个小口，尝到血腥味，自己嘴唇开始发麻也没停下。
相柳用力推开小夭，用灵力吸出她嘴上的毒血，口气严厉，“你不要命了。”
小夭抹了抹嘴，斗志昂扬，“我自诩神医，用毒出神入化，到现在还解不了你身上的毒，不行，我要努力钻研，找到办法解你的蛇毒。”
相柳看着激动的小夭，眼神变得暧昧，再次揽她入怀，“我有个办法。” 毛球嘎地一声惊叫，扇动翅膀飞掠一片湖泊，相柳抱着小夭一跃而下……
注：山海经·大荒西经：
有北狄之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
喜欢月下人清淑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月下人清淑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