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念眸光骤然一凝，“尹鬼视阿沅胜过性命。此刻阿沅剧毒未清，性命垂危，他绝无可能自行离去。”
她微微侧首，目光扫过阿沅紧闭的房门，又落回影七身上，语速加快：“除非……他是去办一件他认为非做不可的要事；或者，是被什么极为重要的人牵制，身不由己。”
念头及此，一股不祥的预感悄然攫住乔念的心。
“影七，立刻加派人手，查探尹鬼下落，一有线索，即刻来报，不得有误！”
“是！”影七领命，身形一晃，便如暗影般融入了渐亮的天光之中，瞬息不见踪影。
乔念独立廊下，望着影七消失的方向，晨曦映照在她清丽却凝重的侧脸上。
庭院寂寂，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却仿佛暗藏着无形的波澜。
傍晚时分，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几缕流云如同被镀上了金边，缓缓游移。
庭院里，新栽的几株晚香玉已经结起了花苞，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
乔念踏着青石板小径走来，远远便看见阿沅独自坐在院中的石凳上。
她身上披着一件凝霜为她找来的素色软缎披风，衬得那张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更加瘦削。
她并没有看向院中的花草，只是微微仰着头，目光有些空茫地追随着天边那抹即将逝去的霞光，眼神里带着一种与世隔绝般的宁静，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寂寥。
乔念放轻了脚步，走到她身边，柔声唤道：“阿沅。”
阿沅似乎被这声音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回，她缓缓转过头，看到是乔念，嘴角努力向上弯了弯，勾勒出一个温柔而略带虚弱的笑容：“乔谷主，您来了。”
她的声音比之前清亮了些许，“我喝了您开的药，感觉……身上松快了不少，心口也没那么闷了。”
这时，凝霜端着刚煎好的第二剂药从廊下走来，听到阿沅的话，笑着接口道：“夫人精神是见好了，只是整日这么坐着，是不是觉得闷得慌？”她将药碗放在石桌上，语气带着关切。
阿沅被说中了心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披风的带子，轻声道：“也……也不是闷。就是……就是在家里的时候，虽然也是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多，但好歹能摸摸针线，绣朵花，或者缝补一下阿鬼的衣裳，时间也就打发了。可来了这儿……”
她抬眼看了看这精致却陌生的庭院，以及身边恭敬却疏离的丫鬟，“大家都待我极好，什么都不让我动手，我……我倒觉得不自在了，日子也显得格外长了些。”
凝霜闻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声音清脆：“我的好夫人呐！您来这儿是养病来的，是咱们府上的贵客，哪有让贵客动手干活的道理？您就安心歇着，把身子养好最要紧！”她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又道：“不过嘛，要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儿打发时间，倒也不是没法子。”
乔念挑了挑眉，看向凝霜：“哦？你有什么法子？”
凝霜得意地一笑，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在擦拭廊柱、看起来机灵伶俐的小丫鬟招了招手：“春桃，你过来一下。”
名叫春桃的小丫鬟约莫十五六岁，穿着一身干净的青布衫子，闻言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小跑着过来，利落地行了个礼：“凝霜姐姐，乔姑娘，夫人，有什么吩咐？”
凝霜对乔念和阿沅笑道：“小姐，夫人，这春桃是前段时日府里新招来负责采买的丫头。您可别小瞧了她这差事，每日里穿街走巷，接触的三教九流的人多，这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新鲜事儿、稀奇古怪的传闻，就属她耳朵最灵光！”
她推了推春桃，“来，给夫人和姑娘讲讲，最近这京城里，可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也给夫人解解闷。”
春桃是个活泼性子，见主子们有兴趣，也不怯场，圆圆的脸蛋上立刻堆满了笑容，脆生生地道：“是！夫人，姑娘，您二位不知道，最近这京城里可热闹了！因为那个什么武林大会要开了，满大街都是挎着刀剑的江湖人呢！”她绘声绘色地开始讲起来：“就前两天，奴婢去西市买肉，亲眼瞧见两个门派的人，为了争一块上好的五花肉，差点在肉铺门口打起来！您说好笑不好笑？最后还是肉铺老板机灵，说把肉一分为二，两家平分，这才算了事。”阿沅听着，忍不住掩嘴轻轻笑了笑。
春桃见夫人笑了，讲得更起劲了：“还有呢！听说昨儿个夜里，城南‘悦来客栈’住进去一伙儿特别奇怪的人，个个穿着黑衣服，蒙着面，也不跟旁人打交道，神神秘秘的。有那胆大的伙计想凑近听听他们说什么，结果还没靠近，就被一股子冷风给推了回来，吓得好半天没缓过神儿来！大家都猜，是不是什么隐世的杀手组织也来了？”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几分神秘道：“不过，最奇怪的还不是这个。奴婢今早去买菜的时候，听几个早起练功的武馆弟子在那儿议论，说最近城里，好像……好像失踪了好几个人！”
“失踪？”乔念眸光微凝，开口问道。
“是啊，”春桃用力点头，“听说失踪的都是些没什么名气、但身手应该还不错的独行侠，或者小门小派的弟子。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有人猜测是不是仇家寻上门了，也有人说是被什么邪派高手抓去练功了……传得可邪乎了！”
阿沅听得入了神，眼睛微微睁大，这些光怪陆离的江湖传闻，对她来说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她既觉得新奇，又隐隐感到一丝不安，下意识地攥紧了披风。
乔念静静地听着，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思绪翻涌。
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院墙之外，仿佛要穿透那渐浓的暮色，看清这繁华帝都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暗流与杀机。
失踪……
会不会，与尹鬼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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