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白穆，郭兴一边继续往深里思考着自己刚才的那一系列想法，一边端着茶杯走回自己的工位。
还没走到跟前，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那里等着自己。
正是苏悦。
郭兴问：“有什么事吗？”
苏悦见到郭兴，依然觉得赏心悦目，但几年前那种小鹿乱撞的心情似乎已经没有那么强烈了。
毕竟，这个男人对自己没有兴趣，她的爱意再恒定，也是有半衰期的。
“你有一点时间吗？”
“你找我，肯定有时间啊。”郭兴笑道。
除去白穆，公司里他最信任的人便是苏悦。
这么多年来，苏悦一直都让他很省心，交办的事情永远都是完美闭环，几乎很少需要他频繁过问。
所以，一旦苏悦来找，肯定不是小事。
他指了指旁边的小会议室：“进去说吧。”
两人先后走了进去，郭兴在后面把门关上。
“说吧。”
“这不是我的分内之事，但是我听到不少同事在讨论，我们的内部流程上最近有些混乱。”
“哦？”郭兴挑了挑眉，“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平日里他除了在定期的经营会议上了解内部流程的状况之外，已经不像公司成立初期那样关注这一切了。
一方面，随着业务的突飞猛进和融资到位，公司的各条线都有人在管理着，术业有专攻，另一方面，也是的确顾不过来。
“根据我听到的，最严重的两类问题，一个是采购拿回扣，另一个则是销售贪污。”
简短的一句话，苏悦的语气也不算太沉重，但传到郭兴耳朵里，不啻于平地惊雷。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觉得可信度怎么样？这可是很严重的问题。”
苏悦略一思索：“我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包括人和金额都有，不过我就不说人名了，你反正也不认识，我其实也不认识。”
对于一家上千人的企业来说，不认识同事已经很正常，哪怕是公司管理层的成员。
郭兴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事我必须要查，公司还刚刚进入规模发展阶段呢，就开始出这些幺蛾子了！”
“你声音小一点......”苏悦提醒。
“嗯，你做得很对，这样的事情一定要及时告诉我。虽然现在人事与合规已经交给别人来做，但你在我们心中永远是独特的，我和白穆对你也百分百的信任。”
苏悦脸一红：“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经过上次大的组织架构调整和后续的一些微调，现在的苏悦，只负责行政和投资者关系这两大领域，其它的业务全部都分了出去。
但是，她依然把兴能中和的事情当作自己家的事情。
这也是郭兴最看重她的一点。
“谢谢你。”郭兴看着苏悦的眼睛说道：“我会来处理这件事的，你先继续观察着，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
“嗯。”
送走苏悦，郭兴一个人在会议室里攥紧了拳头。
按照他以往的性子，这个时候肯定就要召开全体员工大会了，一刻他都等不了。
但现在，公司员工已经上千，还分散在不同的城市，马上实现起来的难度不小。
更重要的，他很清楚，得谋定而后动。
目前兴能中和的管理层，在cEo郭兴之下，已经有了不少人。
白穆作为他的联合创始人，地位相比其它几位高管自然要稍微高一点，顶着总裁兼cmo的头衔，分管市场、销售、业务拓展和公共关系等。他曾经担任coo一职，但随着业务的扩大，两人一合计，将采购、供应链、生产、质量和售后服务等与生产运营直接相关的领域合并，交给了新招的coo戴领。白穆本人更专注于对外的业务，改头衔为cmo。
戴领曾经在知名中外合资车企海洋风帆担任生产总监，经验非常丰富。
cto是李柘一，已经将产品和技术都负责起来。
苏悦不喜欢这种英文缩写的头衔，便给了她行政与投资者关系副总。
财务、人事、法务与合规等也都招募了经验丰富的职业经理人。
毫无疑问，采购属于coo的管辖领域。
而销售属于白穆。
郭兴微微皱了皱眉。
“你小子......最近内外都有些疏忽啊......”
他决定先跟白穆聊聊。
电话一接通，白穆便在那头笑道：“我们不是刚聊过吗？又有啥急事？我在去机场路上呢。”
“打车还是自己开车？”
“打车。”
“好，那我们聊聊，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白穆敛起笑容，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压低了声音：“说吧。”
“你的销售团队里有人贪污，这事你知道吗？”郭兴十分直接。
他一直认为，完全透明和直接的沟通是效率最高的一种沟通方式。
可是现实中碰到双向都能彼此信任，而且可以接受这样沟通方式的人实在太少，可遇不可求。
好在他遇上了白穆。
“什么？我x！”白穆下意识地骂出一句脏话：“我们业务增长这么快，他们还玩这个？”
他丝毫没有去怀疑郭兴的话。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增长停滞了，销售就应该贪污吗？”
“......”
白穆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没想到，讨论这么一个严肃话题的时候，郭兴还不忘怼自己一下！
“说说吧，销售团队你现在是怎么管的？我们一起分析一下。”
“上回我们调完组织架构之后，原来很扁平的销售团队现在分为四级了，在我之下，分别是销售Vp、销售总监和销售经理——干销售嘛，头衔总归要稍微给一点，最次也得是个经理......销售Vp是李少军，比我大几岁，以前是创寰汽车的，所以很清楚我们客户的典型采购流程和心态。你也见过他。”
“嗯，这些我都清楚，再往下呢？”
“少军往下，就按照区域来划分了。这一点，我们当时也纠结过，到底按产品线划分，还是按地理区位划分，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我们的产品策略是一直在往系统级电池供应商走，会经常发生变化，而客户的所在地大概率是不会变的。我们任命了7个销售总监，你估计就认不全了。但罗丽莉你是见过的，小姑娘悟性很高，是7个销售总监里最年轻的。”
“好，我明白了，销售总监往下，就是销售经理，数量就更多了对吧？”
“是的。”
“的确，相比之前扁平的组织方式，这样更加结构化，不过，也变得挺深的，估计你自己都认不全所有销售吧？”
“这个还真不是，每个人进来我都会亲自面试的......不过，你说得对，扁平的时候，我对于真实情况了解得更加清楚，但分身乏术，疲于奔命，现在纵向加深了，管理起来更省力，但也容易藏污纳垢，并不省心。”
“那对于贪污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
“等我这次出差回来，我会好好调查一下，当然，肯定很低调。有两种可能性，一种就是这个销售秉性不行，人品有问题，一旦我们核实，立刻开掉，没什么好说的；还有一种，就是目前的利益分配机制不够合理，容易催生恶之花。我们不能挑战人性，只能通过符合人性的规则去约束人，去促成人心中向善那一面的成长，而不是相反。所以，大概率要进一步改进我们的制度。”
郭兴点了点头：“说得倒是挺好听，我等你行动吧。”
“放心吧。”
“对了......”郭兴说：“自从那次从丘宁铩羽而归之后，你整个人的状态到今天都似乎还没完全恢复，这可不像我熟悉的你，我希望你可以早点回归正常。”
“我懂。”
挂掉电话，白穆叹了一口气，呆呆地望向窗外。
出租车依然在通往机场的高速公路上疾驰着。
路边的风景有些呆板，但当它们飞快地倒退时，似乎又不那么单调了。
白穆希望自己心中那尚未完全忘却的过去可以如这路边风景般，消逝在自己身后。
郭兴也在会议室里稍微坐了一会儿，稳定稳定自己的情绪。
然后，他决定去楼下找戴领。
“内务也不能忽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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