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之情

江海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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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遥远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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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窗外,一场酝酿已久的秋雨终于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急促而沉闷的鼓点,仿佛要将这座老旧的居民楼彻底敲碎。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在客厅角落里亮着,勉强驱散一小片浓稠的黑暗,却更衬得整个家空旷而寂寥。

南宫婉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质格子睡衣,蜷缩在客厅那张吱呀作响的旧布艺沙发里。她刚把儿子小哲哄睡下。七岁的孩子,蜷在儿童房的小床上,怀里紧紧搂着一个洗得褪色的布偶小熊——那是公孙亮去年跑长途路过一个服务区时,用几张皱巴巴的零钱买的“惊喜”。此刻,屋里只有雨声和她自己压抑的呼吸声。她手里捏着一本翻开的记账本,劣质纸张在昏黄灯光下泛着粗糙的黄。密密麻麻的数字,像无数只蚂蚁,啃噬着她早已疲惫不堪的神经。

**“房贷(‘育才里’学区房):¥6,350.00(本月15日)”**

**“车贷(东风重卡):¥8,200.00(本月20日)”**

**“小哲英语班(趣学):¥1,680.00(下月初)”**

**“小哲绘画材料:¥300.00(本周)”**

**“老家寄药费(爸风湿):¥1,200.00(已拖半月)”**

**“水电燃气(预估):¥450.00”**

**“生活费(米面油肉菜):¥1,500.00(精打细算)”**

手指无意识地在“车贷”那个刺眼的数字上反复摩挲。八千二。公孙亮这趟跑的是去西北的长途,单程将近三千公里。他说这趟货主给价不错,刨去油钱、过路费、路上吃喝,还有被各种理由克扣的风险……最后能落到手里的,大概也就刚够填上这笔车贷窟窿。健康的身体?是,公孙亮有。他用这钢筋铁骨般的身体,在风霜雨雪里、在危险的高速路上、在拥挤肮脏的服务区,没日没夜地熬着,用那辆巨大的东风重卡的轮胎,一圈一圈地碾出这个家不被压垮的微薄希望。这辆车的贷款,就是悬在他们头顶最沉重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南宫婉低声念着,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这句格言,此刻在昏暗的灯光和冰冷的数字面前,显得如此单薄,甚至带着一种残忍的讽刺。保障?保障了车轮能转,保障了贷款能还,保障了儿子能在这所勉强挤进去的“育才里”老破小学区房里有个睡觉的地方。可保障不了什么呢?保障不了小哲发烧时她能睡个安稳觉,保障不了学校开家长会时她能分身有术,保障不了水管爆裂时她能独自扛起扳手,保障不了这深夜里啃噬人心的、无边无际的孤独。

她疲惫地合上记账本,像合上一本写满苦难的书。刚想起身去倒杯水,头顶的天花板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嘀嗒…嘀嗒…”

声音不大,在寂静的雨夜里却格外清晰刺耳。

南宫婉的心猛地一沉!她霍然抬头,循声望去。昏黄的灯光下,只见客厅与阳台连接处的天花板角落,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正迅速洇开、扩大。一滴浑浊的水珠,正顽强地挣脱石膏板的束缚,拉长、坠落,“啪”地一声,精准地砸在阳台门内侧刚换不久的廉价复合地板上,溅开一小朵浑浊的水花。

糟糕!顶楼防水又不行了!

她暗骂一声,来不及多想,立刻冲向阳台。老式居民楼的阳台没有封闭,冰冷的雨丝裹挟着湿气扑面而来,瞬间打湿了她的睡衣前襟。她顾不上冷,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放在阳台杂物柜顶上的一个红色塑料盆——那是专门用来接漏雨的。

“哗啦——!”

就在她的手刚触碰到盆沿的瞬间,头顶那片洇湿的天花板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雨水的重压,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破裂声,一大块湿透的石膏板连同里面泡烂的保温层猛地塌陷下来!浑浊的、带着泥沙和霉味的脏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兜头盖脸地倾泻而下!

“啊!”南宫婉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后退,但冰凉的脏水还是瞬间浇透了她的头发、脸颊和半边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颤!更糟的是,塌下来的石膏碎块和泥水,大半都砸进了她刚刚够到的那个红色塑料盆里,溅起的污浊泥点又弄脏了她另一边的睡衣和地板。

她狼狈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刺鼻的霉味直冲鼻腔。看着地上迅速蔓延开的一滩浑浊,看着盆里堆积的石膏碎块和不断涌入的脏水,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瞬间冲上头顶!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总是她一个人?!

她咬着牙,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和想哭的冲动,冲到厨房。冰冷的水流冲刷着手上和脸上的泥污,却冲不掉心头的烦躁。她翻箱倒柜,找出工具箱——一个锈迹斑斑的旧铁皮盒子,还是公孙亮几年前留下的。打开,里面扳手、钳子、螺丝刀倒是齐全,只是都蒙着一层薄灰。

她深吸一口气,搬来一张不稳的凳子,颤巍巍地站上去。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个狰狞的破洞,浑浊的水还在不断滴落。她拿起一把沉重的活动扳手,试图拧紧阳台外墙上那个锈死的、连接着老旧雨水管的法兰盘——她凭经验判断,漏水的源头很可能就在那里。冰冷的雨水不断打在她的手臂和脸上,单薄的睡衣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扳手卡在锈死的螺栓上,她用尽全身力气,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尽管身体是冰冷的),那锈死的螺栓却纹丝不动!沉重的扳手反而差点脱手砸下来!

“哐当!”扳手最终还是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在寂静的雨夜里格外惊心。

南宫婉站在摇晃的凳子上,仰望着那个不断滴着污水的破洞,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领,冻得她浑身发抖。手里的扳手沉重而冰冷,那顽固的锈死螺栓嘲笑着她的徒劳。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总是她一个人面对这无穷无尽的狼狈和重担?公孙亮健康的身体,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高速路上,除了能汇回那点血汗钱,对这漏雨的屋顶、对她此刻的孤立无援,又能有什么实质的帮助?!

“呜…妈妈…妈妈……”一阵微弱而痛苦的呜咽声,像细小的针,刺破了雨声和南宫婉内心的绝望嘶吼,从儿童房里传来。

小哲!

南宫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从凳子上跳下来,也顾不上湿透冰冷的身体和地上的狼藉,踉跄着冲向儿童房。

推开房门,只见小哲蜷缩在小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他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珠,身体不安地扭动着,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痛苦呓语:“妈妈…热…难受…呜呜……”

南宫婉扑到床边,冰凉的手背贴上儿子的额头——滚烫!那温度灼得她心尖一颤!她迅速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电子体温计。“滴”的一声,屏幕显示:**39.8c!**

高烧!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南宫婉!她强迫自己冷静,但声音还是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小哲?小哲不怕,妈妈在!妈妈在!”她手忙脚乱地找出退烧药(布洛芬混悬液),按照刻度倒进量杯。可小哲烧得迷迷糊糊,牙关紧闭,药水喂进去就顺着嘴角流出来。

“小哲乖,张嘴,把药喝了就不难受了……”南宫婉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哄着,用勺子一点一点地撬开他的小嘴,好不容易才喂进去一点。药效没那么快,小哲依旧烧得浑身滚烫,呼吸急促,小小的身体因为高热而不停地打颤。

屋漏偏逢连夜雨!孩子高烧!外面暴雨如注!家里天花板还在漏水!而能开车、能扛事、能让她依靠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

南宫婉看着儿子痛苦的小脸,听着窗外肆虐的雨声,感受着身上湿冷黏腻的睡衣,再想到客厅里那滩不断扩大的污水……所有积压的情绪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她猛地站起身,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冲向客厅,抓起丢在沙发上的手机,手指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几乎握不住!

她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公孙亮的。拨过去!几乎是秒接!信号不太好,带着沙沙的电流声,背景是沉闷而持续的卡车引擎轰鸣声。

“喂?婉儿?这么晚还没睡?”公孙亮的声音传来,带着长途驾驶特有的沙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听到妻子声音时的关切,“是不是小哲……”

“公孙亮!”南宫婉不等他说完,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无助如同决堤的洪水,伴随着尖锐的哭腔,对着话筒嘶吼出来,声音在空旷而狼藉的客厅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雨声,“你儿子发高烧了!39度8!烧得直说胡话!药都喂不进去!”

她语速极快,带着泣音,控诉如同连珠炮:

“家里天花板漏了!塌了一大块!脏水浇了我一身!地上全是泥!”

“我站在凳子上修水管,扳手都砸地上了!那破螺丝锈死了!我根本弄不动!”

“外面下着暴雨!打雷闪电!我一个人抱着滚烫的孩子!看着家里到处漏水!”

她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情绪而尖锐变形:

“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健康的身体现在有什么用?!除了能汇那点钱回来填窟窿!除了在电话里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别急’!还能有什么用?!”

“孩子病得快烧糊涂的时候你在哪?!家里天塌下来的时候你在哪?!我需要有人搭把手、需要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在哪?!”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保障了什么?!保障了我一个人当爹又当妈?!保障了我活得像一个没男人的寡妇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卡车沉闷的引擎声和电流的沙沙声,证明着线路那端的人还在。这沉默,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南宫婉失控的怒火,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无望。

许久,公孙亮嘶哑的声音才艰难地透过电流传来,带着浓重的疲惫、深深的自责和一种面对现实的无力感:

“婉儿…婉儿…你别急…别急…我…我…”他似乎在努力组织语言,声音哽了一下,“孩子…孩子现在怎么样?烧退点没?你先用温水给他擦擦身子…物理降温…”

“家里漏水…你…你先别管了!别修!危险!等雨停了…我…我回去想办法…”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安抚,“我…我这趟跑完…钱…钱应该能多结一点…我马上想办法转给你!你先…先顾孩子!别怕花钱!带小哲去医院!一定要去医院!别在家硬扛!”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充满了焦虑和力不从心:“我…我离得远…我…婉儿…我对不起…让你受累了…等我…等我回去…”

“等你回来?”南宫婉听着电话里那熟悉的、带着愧疚却空洞无力的安慰,听着窗外依旧滂沱的雨声,感受着怀里孩子滚烫的温度,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悲凉和荒谬的疲惫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情绪。她所有的控诉和嘶吼,在现实的距离和这无力的承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她没有再嘶吼,只是异常平静地、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疏离,对着话筒说:

“知道了。挂了。开车小心点。”

不等那边回应,她直接掐断了电话。

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小哲因高烧而发出的、痛苦的、微弱的呻吟声。

南宫婉握着那部发烫的手机,如同握着一块毫无用处的废铁。她慢慢地、慢慢地滑坐到冰冷潮湿的地板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身上的湿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刺骨。她看着客厅天花板上那个还在滴水的破洞,看着地上那滩不断蔓延的浑浊污水,再低头看看怀里烧得小脸通红、痛苦呓语的儿子……公孙亮最后那句“别怕花钱”在耳边空洞地回响。

钱?钱在哪里?记账本上那刺眼的赤字和即将到期的贷款,如同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去医院?挂号费、检查费、药费……哪一样不是钱?公孙亮说“马上转”,可他那点辛苦钱,填车贷房贷都捉襟见肘,又能“马上”转多少过来应急?

“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她再次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叹息,在空寂冰冷的房间里飘散,带着无尽的讽刺和悲凉。保障了生存的底线,却保障不了这深夜里一个母亲面对病儿时最需要的依靠和分担,保障不了这个家在风雨飘摇中最需要的顶梁柱的支撑。这遥远的、健康的身体,如同一座沉默而模糊的灯塔,只能远远地投射一点微弱的光,却无法照亮她脚下泥泞而危机四伏的路。

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她挣扎着站起身,用尽全身力气,将烧得迷迷糊糊的小哲紧紧抱在怀里。孩子滚烫的额头贴着她冰凉的脸颊,那温度灼得她心都在颤抖。她扯过沙发上一条还算干燥的薄毯,裹住小哲,然后冲到玄关,胡乱地抓起一把旧雨伞。

“小哲乖,妈妈带你去医院,我们马上就不难受了……”她一边柔声安抚着怀里滚烫的小身体,一边用肩膀顶开沉重的单元门。

“呼——!”

一股夹杂着冰冷雨水的狂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她几乎站立不稳!单薄的雨伞在狂风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掀翻!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狠狠抽打在她的脸上、身上!她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孩子搂得更紧,用自己的身体尽量为他遮挡风雨。

深夜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昏黄的路灯在瓢泼大雨中晕开一圈圈模糊的光晕。积水在坑洼的路面上汇成浑浊的小溪。南宫婉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冰冷的雨水中,单薄的拖鞋早已湿透,每一步都踩在冰冷刺骨的泥水里。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脸颊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怀里的孩子因为寒冷和不适,发出更响亮的哭闹声。

“出租车!出租车!”她嘶哑地喊着,声音在风雨中显得微弱而绝望。偶尔有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疾驰而过,车轮碾过积水,溅起一人多高的浑浊水花,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上来。她只能咬紧牙关,将怀里的孩子抱得更紧,用自己瘦弱的身体为他筑起最后一道屏障,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记忆中最近的社区医院方向挪去。雨水冰冷,怀里的孩子滚烫,她的心,在冰火两重天中煎熬,一点点沉向绝望的深渊。这“寡妇”般的日子,何时是个尽头?

**清晨,社区医院,输液室。**

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孩子的哭闹声和家长的哄劝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光线惨白。南宫婉坐在冰凉的塑料椅子上,怀里的小哲经过一夜的折腾和输液,高烧终于退下去一些,此刻正沉沉地睡着,小脸依旧带着病态的潮红,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他的小手背上贴着胶布,细小的留置针连接着挂在架子上的输液瓶,药液一滴一滴,缓慢地流入他的血管。

南宫婉的脸色比小哲好不了多少。苍白,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色。头发因为昨晚的淋雨和奔波,依旧有些湿漉漉地贴在额角,身上穿着从医院自助售卖机里买的最便宜的、宽大不合身的病号服——她自己的睡衣早已湿透,沾满了泥污和雨水,被她胡乱塞进了塑料袋里。一夜未眠,加上心力交瘁,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护士走过来,面无表情地递给她几张单据:“孩子是病毒性感冒引发的高热惊厥前兆,幸亏送来得及时。现在烧退了,炎症还没消,需要再输两天液观察。这是药费和处置费的单子,去一楼缴费窗口交一下。另外,退烧药和消炎药去药房取。”

南宫婉麻木地接过那几张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纸。视线扫过那些冰冷的数字:

* **急诊诊查费:¥35.00**

* **血常规:¥28.00**

* **c反应蛋白:¥60.00**

* **输液费(含留置针、药):¥185.00(今日)**

* **头孢克肟颗粒(进口):¥78.00 \/ 盒**

* **小儿布洛芬混悬液:¥32.00 \/ 瓶**

* **……**

* **合计:¥418.00(今日)**

四百一十八。仅仅是今天一早的开销!后面还有两天的输液和药费!南宫婉只觉得一阵眩晕。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空空如也。手机!昨晚出门太急,手机好像…掉在客厅那滩污水里了?还是慌乱中塞在哪个口袋忘了?她心慌意乱地在宽大的病号服口袋里摸索,没有!真的不见了!

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没有手机,意味着没有支付软件,没有银行卡绑定!她身上只有昨晚出门时随手抓的几十块零钱!连今天的药费都不够!更别提后面两天的!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抱着熟睡的孩子,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茫然四顾。周围是同样疲惫焦虑的家长,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窘迫。护士已经转身去忙别的病人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快要哭出来。就在这时,裤兜里传来一阵极其微弱的震动感!她猛地掏出来——是那张她几乎遗忘的、硬硬的卡片!一张备用的、绑定了公孙亮那张专门用于汇生活费的储蓄卡的银行卡!这张卡额度很低,平时很少用,被她随手塞在旧钱包的夹层里,昨晚换病号服时,鬼使神差地连同那点零钱一起掏出来塞进了裤兜!

绝处逢生!

南宫婉几乎是连滚爬爬地抱着孩子冲到一楼缴费窗口。颤抖着将卡递进去,输入密码——那是小哲的生日。

“滴…交易成功。”

机械的女声响起。南宫婉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她拿着缴费单和取药单,如同握着救命稻草。当她把那些价格不菲的药紧紧攥在手里时,才感觉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手机丢了…意味着暂时和外界断了联系。也意味着,她无法及时看到公孙亮承诺的“马上转”的钱是否到账,更无法联系他。一股更深的、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沉沉地压了下来。

**下午,“育才里”小学,一年级三班教室。**

窗外依旧阴沉,雨暂时停了,但天空灰蒙蒙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教室里却气氛热烈。今天是学期中的“家长开放日”兼小型家长会。

南宫婉坐在教室最后一排靠角落的位置。她身上穿着早上从医院出来后,在街边小店临时买的最便宜的灰色运动外套和牛仔裤,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病容(小哲的高烧让她也几乎一夜没睡,自己也有些着凉)。她努力挺直脊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点,但眼底的憔悴和身上廉价衣服与周围环境的格格不入,让她显得异常局促。

教室里坐满了家长。前排几位衣着光鲜的妈妈正低声谈笑,手腕上的名表、指间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着刺眼的光芒。她们谈论着假期带孩子去马尔代夫潜水、去瑞士滑雪,谈论着新购入的学区房和给孩子报的天价国际夏令营。一个穿着阿玛尼休闲西装、头发梳得油亮的爸爸,正唾沫横飞地跟旁边的家长吹嘘自己刚换的游艇:“…主要是为了孩子,周末带他出海,开阔眼界嘛!男人嘛,就得从小培养格局…”

南宫婉默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廉价运动外套的下摆。她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只记了零星几个关于孩子作业要求的字。小哲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

“…这次期中测试,整体水平有所提升,但部分同学在专注力和课堂纪律方面,还有待加强。尤其是…公孙小哲同学。”李老师的目光精准地投向角落里的南宫婉。

南宫婉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

“小哲这孩子,本质很聪明,但最近…”李老师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一丝委婉的批评,“上课注意力很不集中,经常走神,小动作也多了。作业完成得也比较马虎,字迹潦草,错误率上升。更值得注意的是,他和同学相处时,显得比以前急躁,容易发脾气,甚至有过两次推搡同学的行为。”

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南宫婉的心上。她感到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全班家长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充满了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或轻视。

“我们理解每个家庭的情况不同,”李老师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又落回南宫婉身上,语气带着一种职业化的关切,却更像一种隐晦的施压,“但家庭教育,尤其是父亲角色的陪伴和引导,对于这个年龄段男孩的性格塑造和行为规范,是至关重要的。希望家长,特别是父亲方面,能多抽出时间,关注孩子的心理状态和学习习惯,家校配合,才能让孩子更好地成长。”

“父亲角色…陪伴和引导…”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南宫婉的心上!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老师的目光,也避开了周围那些或探究或了然的眼神。她能说什么?说孩子的父亲身体健康,但远在千里之外开大车?说他除了汇钱回来,对孩子的教育和陪伴几乎为零?说她自己一个人,又要工作(虽然只是零工),又要照顾生病的孩子,又要应付漏水的老房子,早已心力交瘁,实在分身乏术?

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像潮水般涌来,堵得她喉咙发紧,眼眶发热。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眼泪当场掉下来。她只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用力地划着横线,仿佛要将那些刺耳的评价和周围无形的压力都划掉。

家长会终于在一片看似和谐的氛围中结束。家长们三三两两离开,互相寒暄着。南宫婉只想尽快逃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她低着头,匆匆收拾东西。

“小哲妈妈?请等一下。”李老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南宫婉身体一僵,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李老师。”

李老师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探究:“小哲妈妈,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孩子生病了?”

“没…没什么大事,谢谢老师关心。小哲昨晚有点发烧,已经去医院看过了。”南宫婉低声回答,手指紧张地捏着那个廉价的帆布包带子。

“哦,那就好。”李老师点点头,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不过,孩子生病,做家长的更要细心引导。小哲最近的状态,确实让我们很担心。你看,今天家长会…”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周围已经空了大半的座位,特别是前排那几个位置,“其他孩子的爸爸,只要能抽出时间的,基本都来了。孩子成长的关键期,父亲的参与真的很重要。我们学校也很重视家校共育,特别是父亲这一块。希望下次活动,能看到小哲爸爸的身影。”

“我…我知道了,李老师。我会…会跟他爸爸说的。”南宫婉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脸颊烧得滚烫。她能感觉到周围还没走完的几个家长投来的目光,那目光像针一样,刺得她无地自容。

“嗯,那就好。”李老师似乎满意了,将一份打印好的《关于进一步加强家校合作及父亲参与孩子成长倡议书》塞到南宫婉手里,“这个你带回去看看,也给孩子爸爸看看。孩子的成长,需要父母双方共同的努力。光靠妈妈一个人,太辛苦了,效果也容易打折扣。”

“光靠妈妈一个人…效果打折扣…”南宫婉机械地接过那份轻飘飘却又重若千斤的倡议书,指尖冰凉。她甚至忘了说再见,只是麻木地点点头,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门,将那满室的喧嚣和老师隐含的责备甩在身后。

走廊里空荡荡的,冰冷的穿堂风吹过,让她打了个寒颤。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喘着气,仿佛刚从溺水的边缘挣扎出来。那份倡议书在她手中被攥得变了形。父亲参与?共同成长?多么美好又多么遥远的词汇!对她们这个家来说,是奢望!是讽刺!是压在她这个“单亲妈妈”身上的又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出校门。天空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她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一时间竟不知该往哪里去。回家?面对那个还在漏水的破屋和一堆待付的账单?去医院?小哲还需要输液…可钱呢?公孙亮说转的钱,到底转了多少?手机丢了,她什么都不知道!

茫然无措间,她看到街对面有一家小小的、挂着“中国邮政储蓄”招牌的银行网点。对!银行卡!她可以去Atm机上查余额!看看公孙亮到底转了多少钱回来应急!

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快步穿过马路。冰冷的Atm机隔间里,她颤抖着插入那张备用卡,输入密码。屏幕上蓝光闪烁,几秒钟后,显示:

**“账户余额:¥5,836.71”**

五千八百多?

南宫婉愣住了。她记得很清楚,上次用这张卡取钱是一个多月前,取了五百块生活费后,余额应该只剩下一千出头一点。公孙亮昨晚说“马上转”,意思是…他转了四千多块过来?

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涌上心头。是感激吗?是。这四千多,对于此刻山穷水尽的她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有了这笔钱,至少小哲后续的医药费暂时不用愁了,也能应付几天家里的开销。

可同时,一股更深的、冰凉的悲哀,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

四千多块。

这就是公孙亮这趟数千公里长途奔波,日夜兼程,冒着风险,用他那“健康的身体”所能换回的、对这个家“最及时”的保障。

这四千多块,要填上车贷的八千二,要填上房贷的六千三,要付小哲的兴趣班,要付老家的药费,要维持柴米油盐……

杯水车薪!

而他付出的,是健康身体的巨大消耗,是长期分离的孤独,是路上无法预知的风险!换回的,仅仅是这维持家庭不瞬间崩塌的、微薄的、如同施舍般的“保障”!

南宫婉的手指停留在冰冷的Atm机按键上,久久没有动作。屏幕上那五千多的余额数字,此刻看起来是如此的讽刺和悲凉。这点钱,甚至不够前排那个吹嘘游艇的爸爸加一次游艇的油!不够那个谈论瑞士滑雪的妈妈买一件御寒的羽绒服!却要支撑起她和小哲全部的生活、健康、教育和未来!

她慢慢地、慢慢地抽出那张卡。卡片的边缘硌着她的掌心。她走出Atm隔间。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冰冷的雨丝,细细密密,沾衣欲湿。她没有伞,任凭冰冷的雨点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脖颈里。

她沿着湿漉漉的人行道,漫无目的地走着。脑海里反复回响着:

李老师的话:“父亲角色的陪伴…共同成长…”

公孙亮电话里的声音:“婉儿…我对不起…让你受累了…”

Atm机屏幕上的数字:“¥5,836.71”

还有那句像魔咒般缠绕着她的格言:“健康的身体是一切的保障…”

保障?

保障了这五千八百块的血汗钱。

保障了她像个真正的“寡妇”一样,独自在风雨中跋涉,独自抱着病儿求医,独自面对老师的质询和生活的千疮百孔。

保障了那个拥有健康身体的男人,如同一个遥远而模糊的符号,活在她的债务清单里,活在她的手机汇款通知里,活在她和孩子需要时永远无法触及的远方。

冰冷的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抬起头,望着灰蒙蒙的、压抑得让人窒息的城市天空,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在她心底最深处,清晰地响起:

“南宫婉,你这‘有男人的寡妇’,当得可真够名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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