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根大学图书馆顶层，廊道里的立柱雕饰精美，彩绘玻璃折射着夕阳的光芒。
因为是第一次参加学部的集会，洛里安今天穿了黑色正装，笔挺的腰身引起了不少过往学生的注意。
雪伦夫人摩挲着手指，捏了捏耳垂，眼神迷离地低语道：
“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我们可以回去了。”
洛里安站在馆藏室的门口：“在这里借书需要有会员卡吧？你有么？”
雪伦夫人白了他一眼，从手办里翻出一张黑色的卡片，上面用金箔烫出了她的名字。
馆藏室是廷根大学的高级图书馆，规模不大，但收藏着更加稀有的典籍，在这里碰到各种神秘学家的概率也更大。
洛里安拿着雪伦夫人的卡，走向前台的雀斑少女。
“你好，我希望借阅一本占星术有关的典籍。”
“好的，您需要什么典籍？”管理员少女恭敬地接过黑卡。
“呃，我是初学者，最好是基础的书籍。”
洛里安摸了摸鼻子：
“或者有霍恩海姆的着作吗？”
“嗯……我好像看过这个名字。”
管理员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跑进像迷宫一样的书架里翻找了起来。
“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少女自言自语地爬上梯子，开始检查高处的书架。
过了几分钟，她从梯子上爬了下来，手里多了一本陈旧的薄册子：
占星术导论。霍恩海姆·耶德着。
“这本书正好有天文学的基础概念介绍。霍恩海姆，一位过去很有名的天文学家，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
管理员抹了抹额头的汗水，笑着说：“至少平时不会有学生借阅他的书籍，你可以慢慢看，不必着急归还。”
“嗯，但我和他有些渊源。”
洛里安笑了笑，收下了册子。
眼见着太阳西斜，洛里安也没再逗留，带着书离开了。
雪伦夫人在校门口拦停了一辆马车，她拨弄着裙摆，若无其事地问道：
“洛里安先生要送我回家吗？”
“不……不了，我想早点回去读书。”
洛里安举起那本典籍，隔在两人之间。雪伦夫人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看着马车远去，洛里安松了口气，要是去了雪伦夫人的宅邸，他可真就没把握能在一个序列6的魔女面前把持住自己了。
夕阳下，摊开手掌，洛里安看着自己的手掌，叹了口气：
“还是你好，安全又健康。”
回去以后，洛里安抽空看了占星术导论的第一部分。
这是一门古老又神秘的学识，几乎和人类同时出现。古典时代的占星术士只是希望用星辰移动和显现规律来预测人的命运与遭遇。
后来神秘学不断进展，第二纪的占星术士开始意识到群星的位置有着更深远的意义——每当夜幕降临，灵性更加活跃，星辰所代表的神秘存在也更容易被感知到。
在那个被称作“后古典时代”的阶段，占星术变成了与神灵沟通的秘术，占星术士也出现了大面积的疯狂。
到了第三纪，在远古太阳神统治世界的时候，祂降下神谕禁止人间随意窥视星空，并烧毁了一大批危险书籍，占星术也进入了“新复兴时代”。
随着现代教育普及，占星术被一分为二，其中“科学理性”的那部分被称作天文学，或者下界天文学，进入了大学课堂。余下那些带有神秘性质的就保留了原来的名字，束之高阁，只对感兴趣、刻意学习的人开放。
相同的事情也发生在了炼金术领域，它分裂出来的学科名叫化学。
这种学术上的破除愚昧并不新鲜，以前地球上的学科也大多有这么个演化历程。
区别在于，这个世界真的有神灵存在，占星术绝不是什么迷信邪说，而是认识世界深层规律的另一种科学，一种非常危险的科学。
在占星术导论的扉页，霍恩海姆留下了一句话：
学习上界天文学，需要绝对的天赋与超人的勇气。
洛里安现在已经是上了贼船，危不危险都得去接触，他相信霍恩海姆一生钻研占星术，绝不仅仅是出于个人兴趣。
这个“老祖宗”的身上也许还藏着更多的秘密，可能会影响到洛里安自己的性命安危。
不过让他有些在意的是，深渊之喉明明和深渊关系匪浅，霍恩海姆作为祂的眷者，最后怎么走上了隐者途径的道路，还一路晋升到了序列二贤者。
“……”
通常来说，邪神的信徒会更偏向与信仰对象同途径，这也是聚合本能的一种体现。只有黑夜女神这种正神，门下会更百花齐放一些，比如洛里安和未来的克莱恩就都不是黑暗途径的。
“这些东西也许得到了那座岛屿上才能知道了。”
洛里安摊平身子，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
他把书本放在一边，很快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洛里安是被女仆玛丽摇醒的，她有些紧张兮兮地说道：
“先生，楼下来了两个警察，说要和你面谈。”
“警察？”
洛里安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在玛丽的帮忙下简单洗漱后就下楼去。
客厅里站着两个神情严肃的警官，其中一个手上还拿着一份卷宗。
“洛里安先生，打扰了。但我们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询问。”
肩膀上徽章更华丽的那个警官走上前来，手里举起一张身份证明：
“我是杰克逊，廷根市高级督察。”
“两位好，请问吧。”
洛里安已经大概猜到他们的来意了，果不其然，杰克逊拿出了兰尔乌斯的素描人像：
“今天我们在霍伊河畔捞起了这位先生的尸体，请问你认识他吗？”
“认识，他叫兰尔乌斯。”洛里安很平静：“他怎么死的？”
杰克逊点点头，说：“法医说他有酗酒的迹象，死因是溺水窒息。我们倾向于认为他是自杀，但据他朋友的说法，死者之前和洛里安先生发生过小小的冲突……”
“我们在他的日记本里发现了你的名字，以及一些诅咒和咒骂的话语。”
杰克逊盯着洛里安的眼睛，看着缓慢流淌的深红：
“请问昨天下午，洛里安先生在哪里？”
“在廷根大学。”洛里安回答，眼神没有任何闪躲。
“有人作陪么？”杰克逊接着问道。
洛里安装作为难，犹豫了半分钟才低声说道：“雪伦夫人。”
杰克逊眨了眨眼，露出了然的表情。
这两人一个是交际花，一个是皮条客，凑在一起一点也不奇怪。
接下去杰克逊又问了些不关痛痒的问题，便带着下属离开了。走前神态轻松，看来洛里安的回答都在他预料之中，兰尔乌斯应该会以“自杀者”的名义安息了。
看着警察离去，洛里安合上门，低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魔女教派，效率挺高啊。”
兰尔乌斯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洛里安手上连一滴血都没有溅到。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算是他在“寻恤滋事”，兰尔乌斯相当无辜，甚至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洛里安。
但洛里安心里毫无负罪感。
一方面在深渊之喉骨髓的影响下，他变得邪恶了，另一方面，兰尔乌斯死有余辜。
“嗯，但难保008还会找到下一个兰尔乌斯，真正的重点还是因斯·赞格威尔，他才是廷根市和值夜者的大敌……”
穿越初期，黑夜女神和值夜者对自己多般照顾，洛里安觉得自己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只是他突然有些恍惚——自己居然要谋划杀死一个序列五的强者。
九月十五号。
愿景时报首刊，精心设计过的杂志和报纸被摆上了邮局和书店的货架，出现在了报童邮差的手中。
今日头版的主题为“廷根新潮风尚——烟熏妆的技巧”，文章主笔：戴莉·西蒙妮。
尾页的时事新闻中用一小段黑色文字报道了某位黑心老板跳河自尽的新闻，死者名叫兰尔乌斯，目前警局已经认可了上述结论，予以结案。
同一天，报社发往黑荆棘安保公司的密函上只有一行简略的文字：
今日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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