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阑这几天都在避着黎坚白。
秋风萧瑟，院子到处都是枯树，叶子落了满地，最终被扫进垃圾桶。
他在黎坚白的院子可谓是干什么都不得劲。
上次学枪的事情，黎坚白说翻脸就翻脸。
黎和泰好歹也是黎坚白的侄子，怎么两个人跟仇人一样。
院子拿着扫把的人，心不在焉，一会在原地踱步，一会又在角落蹲着，下一秒又在拿着扫把戳垃圾桶。
屋子里面的黎坚白看得清清楚楚。
男人抖着手，握紧水杯。
水杯是温热的，刚刚好的温度。
还有窗台，放着绿植，是四季常绿的叶子，看着生机勃勃。
更不用说怀里的暖手炉。
是顾星阑塞进来的。
有了这个人后，房子活起来，可让这间房子变得活力的人，却像被吸了精气神那般无精打采。
窗外的顾星阑打好几个喷嚏，重新开始手上打扫的动作。
等到薄弱的日光透进来时。
打扫完，他才进来，视线刚刚好和沙发上的黎坚白撞上。
“你醒了？”
顾星阑的手里拿着几朵银莲花。
“送你的，院子有几朵花开了，过几天估计还得下雨，要是浇没了多可惜。”
他把花放在茶几上 距离黎坚白的手只有几十厘米。
“星阑，你能扶我去晒太阳吗？”
黎坚白低垂着眼，鼻间是淡淡的花香。
“……成。”
外面出太阳，最近可没有这么好的天气，很难得。
顾星阑扶着人去到外面的院子。
院子宽而广，淡淡的阳光洒下来，就像毛绒绒的毛毯一样，飘在眼睫毛上。
还有茶香飘过来。
“尝尝，煮的花茶。”
这样闲适的生活，是黎坚白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安静不意味着孤独，他和顾星阑安静地坐在一起晒太阳，感受到的只有小确幸。
黎坚白用余光观察了旁边许久。
旁边的人并没有像他那样，有多高的兴致。
那双眉轻微地皱在一起，仿佛有挥散不去的忧愁。
可当视线撞在一起时。
顾星阑的那些愁意又消散开，还笑着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面对着这样的顾星阑。
就好像若干年前养的画眉鸟。
那只鸟受伤，飞到他院子里，是他救了它，画眉鸟天天会给他唱歌，还会在他的手上跳来跳去，那是他最开心的时间段。
可两个星期后，画眉鸟一去就消失了好几个月，等到它再回来时，他把那只鸟关起来。
用最大的笼子，用最好的饲料，可那只画眉不到两个星期就死了，只留给他一个尸体。
“哎，你怎么还哭了。”
顾星阑手忙脚乱，把跑去房子里面拿药和纸。
椅子上的人，慢慢地流着泪，泪水从眼眶一滴接着一滴。
黎坚白泪流满面。
那阵香风匆匆地离开他，又匆匆地回来，笼罩在他周围。
纸擦在他脸上的动作很温柔，被这么对待，那些泪就流得更快，哗啦哗啦流。
两只眼睛可是直勾勾地盯着顾星阑。
等到哭够时，黎坚白才抓着顾星阑的手。
“星阑，你想不想代替我去看世界？”
“看世界？”
黎坚白的手不像之前的冷，反而变得热起来，紧紧抓着他。
他刚刚正想着芜水，还有未来的事情，哪知道黎坚白说哭就哭。
“嗯，看世界。”黎坚白道。
“我这副身体你是知道的，腿脚不方便，出去也需要带人。”
“但是你不一样，你能当我的眼睛。”
黎坚白这是要让他离开黎家宅子啊。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吗？”顾星阑放轻声道。
可黎坚白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
完全没有听他讲的话。
已经开始瞳孔涣散，顿在木椅里面。
这番模样，让他忍不住想到前世的自己，想出去又无力的感觉，如果那个时候也有人能够带他去感受自由，他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但黎坚白怕是不太可能跟着他一起出来。
次日，收拾好行李，顾星阑踏上火车。
黎坚白逼着他出去，好像他待在院子里会要了黎坚白的命，他不出去黎家宅子，去其他院子躲着还不行吗，但这黎坚白还派人过来赶着他，连行李都给他准备好。
今天不是节假日，人流少，都是年轻人居多。
江桐这里，大部分都是留守儿童和老人，很多年轻人要出去外面寻找机会才能赚到钱。
上车时，他不经意一瞥，好巧不巧，车厢里冒出一颗人头。
“我想跟你一起去。”
黎盛瓦瞪大眼睛看着他。
“……”
“喂，元叔，黎盛瓦偷跑出来，还跟着我进了火车。”
结果电话里的人却道：[黎盛瓦这小子待不住，你们两个出去也有个伴，他灵活，说不定手上还能有个照应。]
顾星阑有些为难地抠着手机壳。
多一个人他就要分出精力多照顾一个人。
可旁边的黎盛瓦，依赖地抓着他，颇有他不答应就不松手的意思。
那双眼睛也快要哭出来。
顾星阑沉默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气道：“跟着我可以，这一路上都要听我的话，不能乱跑，不能乱吃，更不能随便听信陌生人的话。”
“收到！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叔，我认你作叔叔了！”
黎盛瓦叫黎泰贺也是叔叔，他只比黎泰贺小几岁，叫他作叔叔也没什么毛病。
不过……“你还是叫我哥哥吧。”
他也没那么显老。
顾星阑的小心思被黎盛瓦看得一清二楚，少年抿着嘴，眼里止不住的笑意。
他求爷爷求妈求爸，终于给他成了。
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
接下来的几个月。
他们在国内玩，穿着薄薄的衣服在海边跟黎坚白打视频。
视频里的顾星阑，海风不断吹着他的头发，连声音也混着海浪声。
一浪接着一浪。
“小白，你看，这是海！”
说完还把手插进沙子里，半晌，海流卷上来时，那些挖出来的洞又变得平整。
“好看吗？”黎盛瓦大吼道。
少年光着上身，只穿宽松的沙滩裤，眉宇之间全是兴奋，也挤进摄像头，盯着屏幕里的黎坚白。
几百公里外的黎坚白，一眨不眨。
耳边听到的海浪声比江桐的海还要有活力。
江桐虽是山城，也靠海。
只是海水却死一般的寂静，死气沉沉。
但是顾星阑带他看到的海不一样。
是有力量的蓝色，深深浅浅，能把所有的阴霾涤荡干净。
直到耳边传来顾星阑的浅浅的笑声和黎盛瓦不断跳起来抢手机的声音。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自己也站在海边，跟着他们打打闹闹，海风肆意吹着他的头发，一定是洋溢着自由与畅快。
黎坚白忍不住想，要是自己也能去拥抱那片广阔的天地，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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