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中，高斌走后，安陵容拿起了青玉案上的奏折，一目十行的略略看过，上头写着科尔沁要派着使臣入京，这一次科尔沁的四十九部，居然进行了汗王更替，原先的巴林王被下台，这一次上位的居然是秋月郡主的夫君。
吉色成为新一代的汗王，安陵容看到这折子的时候，眉毛蹙得紧，科尔沁四十九部在前朝的时候早已经被收复，朝着前朝俯首称臣，每年都会纳税进供。
如今景安新朝的建立，这科尔沁倒是蠢蠢欲动了。
这个折子的传来，按照以往规矩，科尔沁也隶属前朝，如今景安接管了这天下，科尔沁有异心了，端看这折子是通知，而不是请封。
寻常隶属景安统治的部落，在新老汗王权利更迭的时候，会上奏折请封，而这一奏折，是明晃晃的通知，这是看景安才立新朝，便想着要脱离景安的统治么？
还是觉得景安的统治者是一个女子？-安陵容想。
端坐在凤椅之上的安陵容转头看了一眼蒋阑珊，询问道：“阑珊，各省各县，可还有其他的事？”
“你进行得如何了？”
“鉴止呢？”
“回皇上的话，微臣与鉴止二人去了各省各县，所发现弊端在朝会上已经说出。”
“其余所有风月场所，通过微臣秘密走访，所有不愿在窑子之中待着的女子，都发放了路引，让其上了京都。”
“鉴止拿着皇上金鉴，带着人手，所到之处，将一概富户，以及鱼肉乡邻者进行家产查抄。”
“查抄充公者，所剩下房屋，如今已经挂上了女学的牌匾。”
“鉴止今日已经离京，微臣为鉴止拨了人手，陪着鉴止一同，大力推举女学。”
大力推举女学？
安陵容思索了许久，她抬起头来问道：“阑珊，你得前往鉴止身旁，各省各县的窑子，全部端除。”
“不允许景安女子为娼，至于女学，你明日启程告诉鉴止，选址两座。”
“她所收缴私账，皆用来匡扶天下学子。”
“只是女学花费，大到书籍，小到吃食。”
“在不损害女学子正常教学进度的同时，要学会节俭。”
“男学子的学堂也要进行建造，保证，南北学子，不分男女，皆有书读。”
“若是银钱不够，叫鉴止给朕上折子。”
“是。”蒋阑珊一声作答，清透有力。
安陵容心头蕴绕着科尔沁使臣来京都的事情，心中烦乱，又想到玉墨婚嫁之事，她朝着蒋阑珊招了招手，蒋阑珊上前扶了一把安陵容，此时那凤袍之下高耸的小腹，一时之间倒有些吸引别人的注意了。
“阑珊，陪朕出去走走。”
“去哪？”
“去女学。”
“好，微臣遵命。”蒋阑珊扶着安陵容的手一紧，自从回京之后，她一直待在火器营中，倒是没有空去女学之中看看。
墨绿色的官袍和赤红色的凤袍缓缓交织着，踏出了养心殿。
到了养心殿近前，安陵容朝着立春招了招手，如今的乌拉那拉氏青云和高曦月看着是陪着她在养心殿，只是用得还不顺手，立春上前在安陵容面前福了福。
二话不说，跟在了安陵容的身后，她想起玉墨姐姐走时交代，皇上如今身边二人，要防着些，也要多监视着些。
“立春，玉墨大婚那日，你带着养心殿中几个大宫女出宫去祝贺。”
立春听得这话，神色之中都是喜色，她笑盈盈的答应着：“奴婢谢皇上恩典。”
“内务府的秋然嬷嬷上了折子，嫁妆单子已经送来了。”
送来了？安陵容心下诧异，她怎么没有见？
立春的话再度响起：“王君拿走了，王君说皇上操劳于政务，这些小事都由王君来操劳。”
“最近这几日，王君下令，日后宫中不招收内监。”
不招收内监？
不招收内监也好，她突然想到前世她嘲笑苏培盛是阉人一事，如今想来，后宫之中太监和宫女五五分，能被送入宫中断了子孙根，一身看似男儿，却不是男儿。
如今宫中没有这般多的后妃，自然不用招收内监，大好男儿，理当志在山河。
安陵容莞尔一笑，却感受到了腹中轻轻的胎动，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小腹之上，女性的柔美和帝王的威严在这一刻，居然莫名的契合。
她想到了科尔沁入京一事，科尔沁四十九部，这些年通过与前朝的联姻，早已经紧密相连。
其中更不乏公主以及郡主之身，膝下所余子嗣更是数不胜数。
听闻还有旧例，夫死从子，先可汗死，女子便如同一个货物一般，被儿子又或者同族兄弟继承。
年后各番邦使臣都要来访，在这个时候若是科尔沁异动。
想到这，她转头朝着立春吩咐道：“备下马车，出宫去女学。”
“朕下马车以后，你去丰台大营，秘密将成提督唤来。”
“是，奴婢知晓了。”
---随着一辆马车从紫禁城当中缓缓驶出，蒋阑珊掀开了马车帘子，看向了昔日藏月庄的旧址，她眼中若有所思，转头看向了正在马车小榻上假寐的安陵容。
“皇上，累不累？”
安陵容未曾抬眸，马车之中陷入了沉静，就在蒋阑珊以为安陵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的声音又铿锵有力的响起在马车之中：“如何能不累？”
“只是女子执政，当然要让天下男子看看，女子也能胜男儿。”
“阑珊，如今国库要耗费的实在太多，你们火器营也该招兵了。”
“景安的兵役，男子和女子皆要服兵役。”
“女子力弱，但景安女子决不能力弱。”
“要有保全自身的实力。”
“你所说被殴打致死的妇人，日后不会再有。”
蒋阑珊听到这一句，抬眸看向安陵容接上了话头子：“皇上圣明。”
是啊，想要景安不会再有被殴打的妇人，那便要有还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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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女学之中 ，赵春燕正专心致志的在听讲着，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裴南茵的讲课声，手上书本子有一个墨字，早已经被渲染开了泪意。
她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只有好好读书，来报答裴先生托举之恩。
裴南茵正捏着书籍，往下翻找了一瞬，隔着女学的雕花窗，她看到了门外已经入内换做常服的安陵容，眼神凝聚了一瞬，她复又用心的，在女学之中讲课。
她的声音坚毅和柔软并存。
随着这朗朗上口的读书声，透过女学的花窗传了出来，蒋阑珊站在安陵容的身旁，一双眼打量着女学之中的陈列，她不由自主的，看了又看，心中突然觉得，藏月庄那日的血流成河是真的值得。
“阑珊，到了这处，你我二人皆是先生。”
“咱们一道去看看，女学之中的膳堂，还有所住的床榻。”
“好。”蒋阑珊应和着，二人一道往着膳堂而去。
此时，女学的膳堂之中，正有那帮工的厨娘正在，洗刷着肉和青菜，更有不少的白色萝卜。
厨娘的腰上还围着一块围裙，正在谈笑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停。
“你知道么？”
“在这处帮工，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我家那口子近来对我都高看了不少。”
“你别说，我家也是。”
“我想着，等到我家女儿大了，便也送到女学中来。”
“咱们当今圣上，可是给女子一条活路了。”
“那可不？”厨娘洗着大萝卜，笑盈盈的：“你看看这女学之中的吃食，还有那两季的衣裳。”
一只手伸过，蹲下帮忙洗着萝卜，原来是蒋阑珊，厨娘回头见了这帮忙的人，见衣衫打扮也不奇怪，安陵容见了厨娘这副模样，笑着问道：“你怎的见了来帮忙的还不奇怪？”
“见你模样也不惊讶。”
“不惊讶，不惊讶！”厨娘摆了摆手：“从女学建立到现在，京都之中时不时便有那夫人过来帮忙，左领右舍得了空闲都来帮忙。”
“我们啊，就等着有女子入朝为官，为我们女子的腰杆子挺上一挺。”
“就是。”另一位厨娘边清洗着萝卜边应声道：“当今皇上为女子挺腰板，咱们也要帮忙，有多大力出多大力。”
“都等着来年恩科，有那女子中了状元，咱们也好跟着扬眉吐气呢。”
蒋阑珊清洗得越来越快，她在藏月庄中做惯了这些活计，她笑呵呵的，直起了腰身，提着那大铁盆：“你们不知晓，我从前也做过厨娘。”
“你也是厨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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