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零三分，玄关处传来的轻轻叩门声像羽毛擦过心尖，我攥着围裙的手突然绷紧——是它要来了。昨天在邻居家看到照片时，那团蜷缩在手心的橘色小毛球还只是手机屏幕里的一个像素集合，可此刻，门外正站着我时隔一年多，重新敢拥抱的“家人”。
围裙上还沾着煎蛋的油星，我踩着拖鞋冲过去，指尖碰到门把的瞬间又猛地缩回。深呼吸时，鼻腔里似乎还飘着豆豆趴在阳台晒太阳时的味道——那是混合了阳光、狗毛和它最爱的鸡肉干的气息，曾在这个家里弥漫了整整两年多。
一年前它走的那天，我把它的项圈埋在楼下的香樟树下，回来后清空了所有狗用品，连它睡过的狗窝都不敢碰，生怕一摸就想起它最后趴在我怀里，尾巴微弱扫过我手背的温度。从那以后，每次在外面看到遛狗的人，我都会绕着走；刷到宠物视频，手指会飞快划走；朋友劝我再养一只，我总摇头说“算了，再也受不了那种疼了”。
可昨天在邻居家，当他把那只出生刚满四十天的小奶狗放进我手心时，它闭着眼睛哼唧了两声，湿漉漉的小鼻子蹭得我掌心发痒，那一刻，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突然裂开了一道缝。
“您好，这是您领养的小奶狗。”门外的志愿者声音把我拉回现实，我咬了咬下唇，猛地拉开门。
最先撞进眼里的，是志愿者怀里抱着的航空箱。透明的箱子里，一团橘黄色的小毛球正瑟瑟发抖，两只耳朵像没撑开的饺子皮耷拉着，圆溜溜的黑眼睛里满是惶恐，小尾巴紧紧夹在屁股后面，连哼唧都带着颤音。“
它有点认生，路上一直没敢动。”志愿者笑着把航空箱递过来，我双手接过去时，能清晰感觉到箱子里那小小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像秋风里的一片落叶。
把航空箱放在客厅地板上，我蹲下来，慢慢打开门。小奶狗先是把头埋在前爪里，过了几秒，才试探着抬起头，黑葡萄似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这个陌生的空间。客厅的窗帘没拉严，阳光透过缝隙斜照在地板上，刚好落在它脚边。
它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只前爪，肉垫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紧接着，另一只前爪也跟了上来，小身子一摇一晃的，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走到阳光里时，它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对着阳光眯起眼睛，白色的毛被晒得发亮，像撒了一把雪花，那一刻，我突然想起豆豆小时候，也是这样趴在阳台的阳光里，把自己晒成一团暖烘烘的“小太阳”。
“以后就叫你团团吧。”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团团像是听懂了，转过头看我，尾巴尖轻轻晃了一下，又赶紧夹了回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成了“跟屁虫”。团团走到哪儿，我就蹲在不远处跟着。它先是绕着茶几转了一圈，小鼻子贴在地板上嗅来嗅去，大概是闻到了我早上煎蛋的味道，在茶几腿边停了下来，用头轻轻蹭了蹭木腿，像是在打招呼。
然后它又挪到阳台，趴在豆豆以前常趴的那个垫子上——那是我昨天特意找出来洗干净的，本以为会触景生情，可看着团团蜷缩在上面，小小的身子只占了垫子的一个角，心里竟泛起一丝暖意。它趴在垫子上，打了个小小的哈欠，露出粉嫩的小舌头，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缝，可没几秒又突然惊醒，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大概是还没适应新环境。
十点多的时候，我准备给团团泡羊奶粉。拿出新买的小奶壶，倒入温水，再加入两勺羊奶粉，搅拌均匀后，滴了几滴在手腕上试温度——就像以前给豆豆冲奶粉时那样。走到阳台，团团看到我手里的奶壶，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我，小尾巴也不夹了，轻轻摇摆着。
我把奶壶递到它嘴边，它先是试探着舔了一口，然后立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小脑袋一点一点的，奶渍沾得嘴角都是，活像个偷吃奶油的小馋猫。看着它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手指轻轻碰了碰它的耳朵，软乎乎的，像。突然，团团停下喝奶，抬起头用脑袋蹭了蹭我的手，那一下轻轻的触碰，像电流一样窜过我的指尖，直达心底——好久没有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了，上次还是豆豆蹭我手要零食的时候。
中午做饭时，我把团团放在厨房门口的垫子上。它乖乖地趴在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洗菜、切菜。切胡萝卜时，一小块胡萝卜掉在了地上，团团立刻爬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鼻子闻了闻，然后用爪子拨了拨，见没动静，又叼起来跑到垫子上，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我看着它把胡萝卜当成玩具拨来拨去，忍不住笑出了声，厨房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的笑声了。以前豆豆在的时候，我做饭它总会趴在脚边，时不时用头蹭蹭我的腿，要我摸它的头；现在，脚边换成了小小的团团，虽然它还不敢靠得太近，但那专注的眼神，和豆豆一模一样。
下午带团团去阳台晒太阳。我坐在藤椅上，把它放在腿上。团团刚开始还有点紧张，身体绷得紧紧的，过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暖和，慢慢放松下来，把头靠在我的手背上，闭上眼睛睡着了。
我低头看着它熟睡的样子，小小的胸脯一起一伏，呼吸均匀，嘴角还带着一丝奶渍，心里突然变得软软的。我轻轻抚摸着它的背，白色的毛柔软顺滑，像上好的丝绸。那一刻，我想起豆豆走后，我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抱着它的项圈流泪，发誓再也不养宠物；可现在，怀里抱着团团，我突然明白，不是要忘记老黄，而是要带着对它的思念，迎接新的幸福。豆豆一定也希望我能开心，希望这个家里能再次充满笑声，而不是一直沉浸在悲伤里。
傍晚的时候，团团终于敢主动靠近我了。我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它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用头蹭我的裤腿，然后跳上沙发，趴在我的腿边，把小脑袋靠在我的膝盖上。我低头看它，它也抬起头看我，黑眼睛里满是信任，小尾巴轻轻扫着我的腿。我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它舒服地哼唧了一声，闭上眼睛蹭了蹭我的手。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这个家又完整了。
晚上睡觉前，我把团团的小窝放在我的卧室门口。它钻进窝里，转了两圈，然后抬起头看我，像是在确认我会不会离开。我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说：“睡吧，团团，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它像是听懂了，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站在门口，看着它熟睡的样子，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回到床上，我拿出手机，翻出豆豆的照片。照片里的豆豆趴在阳台的垫子上，阳光洒在它身上，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得一脸满足。我轻轻抚摸着屏幕，轻声说：“豆豆，家里来了个新成员，叫团团，是个银白色的小毛球，很可爱。我会好好照顾它的，你放心吧。”说完，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但这次的眼泪，不是悲伤，而是带着希望的温暖。
夜深了，卧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门口团团轻微的鼾声。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交替浮现着豆豆和团团的样子——豆豆温暖的怀抱，团团软软的蹭蹭，都是这个家里最珍贵的回忆。
我知道，我不会忘记豆豆，它永远是我心里最重要的家人；但我也愿意接受团团的到来，接受这个新的开始。因为我明白，只有勇敢地拥抱现在，才能不辜负过去的美好，才能让生活重新充满阳光和笑声。
而我，也终于走出了过去的阴霾，重新找回了爱与被爱的勇气。白色的小毛球，谢谢你，叩响了我尘封已久的心门，让我知道，幸福从来都不会缺席，只要你愿意，它总会在不经意间，悄悄来到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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